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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除秽

俐侎人是实实在在的有神论者,他们坚信生活世界中有神灵存在,并保佑着他们庄稼丰产,禽畜兴旺,人体健康,生活富足;他们相信生活世界中不免有凶神恶煞和妖魔鬼怪,会让他们病魔缠身,多灾多难。神灵是他们的保护神,自然受到他们的敬重;凶神恶煞和妖魔鬼怪是他们的灾星,他们恨之入骨,会以特殊的方式想方设法扫除这些污秽。

俐侎人的传统观念认为万物有灵,有生命的东西都有魂魄依附,没有生命的东西就是魂魄脱离了其本身。魂魄脱离,如果没有归宿,没有人祭奠,就会转化为凶神恶煞和妖魔鬼怪,就会戕害人类,让人类多灾多难,饱受其害。人死后,举办丧事,就是要让亡魂找到归宿。举办过丧事的亡魂都要归入祖先,受到后人供奉,就不会转变为凶神恶煞和妖魔鬼怪而四处漂游,随意害人。而那些魂无定所又得不到敬献的魂魄,比如死去的人魂能变成小气鬼、饿痨鬼,人碰上就会使人生病,且会久治不愈;比如受过香火的树干枯后,会变成树鬼,人碰到头部就会疼痛不已;比如水鬼,会让人身体发痒,身体溃烂;比如猴子鬼,会让人神经错乱;比如火鬼,会让人遭受火灾等等。

会残害人的鬼都是俐侎人生活世界中的污秽,这些污秽,看不见,摸不着,却像一道阴影,紧紧地蒙在俐侎人的心头。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的俐侎人,就会自行或集体开展除秽行动,确保一方吉祥、一家平安。

据说鬼怕火,每年的火把节,俐侎人都要在寨中燃起几堆熊熊的篝火,让火光将村寨照得通亮,以求凶神恶煞和妖魔鬼怪望火而逃,远离村寨,使村寨充满吉祥。在俐侎人家里,吃过晚饭,撒火把这是他们的功课。这项功课是他们的自修课和必修课,没有人给他们布置作业,没有人监督他们的作业完成情况,但他们会认真完成。他们会从堂屋正中开始撒火把,因为房屋正中就供奉着他们的祖先和天地神位,为防止这些恶鬼雀巢鸩占,他们要用熊熊的烈火将恶鬼驱逐出屋。在堂屋正中撒过火把后,他们会不放过一个角落、不留下一个空白地从房屋里撒火把出来,一直撒到场院四周以及牛厩猪圈周围,直至场院边的大路口。他们怕恶鬼缠身,还要往家中每个人身上喷洒火把;就连房屋前后的果木树,他们都不放过。火把节撒火把,不仅是俐侎人自娱自乐的一项活动,也是各家各户自行除秽的一个具体行动。

集体的除秽行动就要数送寨鬼了。送寨鬼,俐侎语叫“卡能嚯”。据说,此项活动的时兴源于旧时俐侎人遇到了一次瘟疫,死了很多人。信奉鬼神的俐侎人就认为是村庄里受到了鬼的侵害,有很多鬼相邀占据了村庄。头人就号召全寨人,举行仪式,挨家挨户地驱逐恶鬼。时至今日,很多俐侎村寨每年还要举行这样的活动。

送寨鬼的时间一般在古历二月初八前后。届时,村庄里的领头人要在期间选一个黄道吉日。在黄道吉日这天,事先要准备好一只竹篮,要在竹篮上插上不同颜色的纸旗,将竹篮制成一个轿子模样,前后各有一个人端着。要准备好一只羊,在羊身上挂上红红绿绿的东西,将羊打扮得羊不像羊,鬼不像鬼的。然后,由一人牵羊,走在竹篮轿子前面。竹篮轿子后边紧跟着一个手提长刀的人,这个人要长得身材魁梧,凶像必露,而且还要会念“朵希”教授的送鬼词。紧跟其后的是三个人,一个吹芦笙,一个吹笛子,一个敲锣。在这三人后,还有数个随从。这些人的组合,就是送寨鬼的队伍。

送寨鬼队伍主要使命是完成驱鬼礼俗,但送寨鬼,涉及到整个村庄,是整个村庄的大事,少不了每家每户的积极参与。既然是关系到自家的平安大事,每家人都会认真对待。按照传统习惯,每家都会炒好一碗包谷花,等待着驱鬼队伍进家驱鬼。

驱鬼队伍最先从寨边的人家开始驱鬼。走进人家堂屋后,牵羊的人就要牵着羊走过堂屋四周,随从人员就上前用手或木棍打羊,让羊感到疼痛而咩咩叫个不停;抬竹篮轿子的人就尾随其后,主人家就要乘机往“轿子”中倒进炒好的包谷花;手持大刀的凶悍男人就边舞刀子,边念送鬼词;芦笙手就要吹响芦笙,笛子手也要开始奏笛子,敲锣者也要开始敲锣。驱鬼队伍走出这家房屋后,就算将这家里的恶鬼带了出来,主人家就要向驱鬼队伍磕一个头,一是向驱鬼队伍表示感谢,二是拜托恶鬼不要再光顾家门。

这家结束,进那家,如此往复,直至走完整个村寨的所有人家。待所有人家的驱鬼活动结束后,驱鬼队伍按照领头人既定的方位出发。随从人员依然边走边用木棍打击羊身,凶悍的男子仍然一边念送鬼词,一边挥舞刀子;芦笙手照样吹着芦笙,笛子手同样吹着笛子,敲锣者仍然敲着锣。走到既定地点后,开始杀羊,并杀鸡祭山神,祈祷山神将寨中送出的鬼留住。全村寨每户人家均参加一人,自带锅米,同吃鸡羊肉。

据说,送寨鬼结束以后,直到火把节。这期间,除红白事外,不准吹芦笙,笛子。发现有吹芦笙和笛子的人,要受到整个村寨人的处罚。处罚方式是要重新送寨鬼,所有费用由违者承担。

平安、幸福,人皆求之。俐侎人的除秽行动,也就是为求得平安和幸福的一个具体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