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秘境探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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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蓬勃如竹的俐侎人

一蓬蓬青翠挺拔的竹子根须牢牢吸附着大地,就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用力地吮吸着乳汁。在大地的哺育下,翠竹顶天立地的身姿十分伟岸和英俊,它们高低不一地分布在俐侎人部落的村头寨尾,或村子正中。目视这些翠竹,我眼前常常出现俐侎人的黑色身影。竹和人的影子交替地闪现眼前,我不禁觉得,这些勤劳淳朴的黑色灵魂与竹子有着相通之处。

唐宋时期,竹与松、梅被人们并称为“岁寒三友”;后更有文人墨客用“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话语道出了对竹的偏爱;明代,人们则喜欢将梅、兰、竹、菊比做“四君子”。可见,竹深受很多文人墨客的青睐。关于竹,我自小生长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农村,经常和其默默对视,对其很为熟悉。竹种类很多,皆虚怀有骨,易于成活。山有竹则山青,水傍竹则水秀。不管是栽在水沟边,还是山岩上,只要有一块于它立足的天地,就会繁茂生长,就会以迅雷不及之势向天空拔节,就会以顽强的生命力孕育出很多春笋,天长日久,逐渐成长为一片青翠的竹林。而在竹林边繁衍生息的俐侎人,就像竹一样,落地生根,就生生不息,就蓬勃发展。

深谙俐侎人历史渊源的民间艺人,在为我讲述俐侎先祖的迁徙故事中,有一个版本就提到最初迁徙而来的俐侎人仅是六个弟兄和他们的女人。试想,当时的俐侎人就算一个男人和他的女人都在落脚点建盖一间房的话,也不过是六间房。区区六间房,就当是六户住户,也不过占据数亩土地;总人口聚集在一起的话,也不可能有现在学校里一个普通班级的学生多。虽然不能将民间艺人的讲述作为推断一个民族发展的依据,但从故事中可以依稀辨别和猜测到,其时的俐侎人就像刚种植到土地中的母竹,尚处于适应土壤和气候时期,还未形成一片苍翠的竹林来。

后来,在乌木龙乡木厂村翁思洼自然村采访时,村中一些上年纪的老人,又为我讲述了当地口头流传的另外一个版本的俐侎人迁徙之说。照说,初时迁徙而来的是一男一女共二人,男姓罗,女姓李。女的是有夫之妇,男的是未婚男子。不知怎的,他们就相爱了,为能长厮守,就相互邀约出逃,寻找他们的理想圣地。为了充饥,他们沿途射猎着动物。不知来到什么地方,不知行了多少路,不知走了多少天。这一天,他们看见了一头野牛,就开始追猎野牛起来。追啊追,就追到了现在的翁思洼大寨。野牛被射杀了,逃跑在外的人就认为翁思洼大寨应该是他们的福址,就在此地安居下来。后来,他们觉得居住地人烟太稀少了,他们为此感到孤独和寂寞,就偷偷返回出逃地,用言语骗取了一些乡邻的信任,乡邻们就应邀迁徙而来翁思洼共同生活。于此,1994年4月出版的《永德县志》,介绍到俐侎人时,也说“姓氏初为罗、李两姓,后逐渐增多”。从中说明,迁来之初的俐侎人人口数量应该比较少。

翁思洼自然村的大寨组所在地,被众多俐侎人认为是整个俐侎人部落的发源地。我到翁思洼大寨采访时,发现其占据面积方圆不过一平方公里。如今居住户都是俐侎群众,50多户200多人居住其间,就显得异常拥挤。可以推断,初时的俐侎人并不会超过现在的住户和人数。

据《皇朝职贡图》中说“俐侎蛮”:“元泰定间始内附”。这说明,俐侎人是在元朝泰定年间才归入顺宁府辖境范围内的。元朝泰定年间,具体为公元1324年至1328年之间,距今已是680多年时间了。历经680多年的岁月洗礼,至今,俐侎人已长成一片繁茂的竹林,姓氏已发展到罗、李、张、尤、苏、杨、金、陈、严、曹等,总人口也达到了18000多人。这些“竹林”,一片片地分布在临沧市辖区中的凤庆、云县、永德三个县境内。仅永德县乌木龙彝族乡,俐侎人就达9000多,占俐侎人部落总人口半数之上。

作为彝族支系的俐侎人,始终坚守着古老的传承,坚守着脚下的土地,蓬勃地发展,证明着自身不容忽视的存在。古人云:“高尧者易折也”。竹不论生长环境如何恶劣,狂风刮不倒,烈日晒不坏,雷电击不摧,清秀挺拔,傲然屹立。这是源于其“未出土时先有节,至凌云处亦虚心”的缘故?还是源于其“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坚强不屈?无论如何,在我看来,俐侎人确实与竹很相像。《皇朝职贡图》中说“俐侎蛮”归附顺宁府后,“聚处顺宁山箐中”。而今的俐侎人,尽管已不在“山箐”中居住,但他们仍然大多生活在贫困山区,与山为邻,与树为友,与石共处。这样的生存环境,栽下的土豆只有拇指大,种下的包谷只有寸余长,收获的稻谷大部分是粗糠,一年辛劳所得,仅够半年口粮,但他们却依然生活得有滋有味,活得有尊严,有自信,有精神。体现在俐侎人身上的这些品质,不正好和竹很相像?!

蓬勃的竹掩映着俐侎村寨,蓬勃的俐侎人与竹共生。竹和俐侎人,都是生命,都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