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是乘凌晨的新西伯利亚航空班机回中国的。王老板也走了。这样,老马只要陪我这一个客人就行了,我们可以优哉游哉地享受西伯利亚的初冬了。
老马说:我带你去城市公园吧。
我说:新西伯利亚本来就在森林包围之中,你说的城市公园,不会像列宁广场对面的那个吧?
老马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雨雪之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和湿润,我们干脆遛遛达达,先到“兔子广场”,从那儿乘一辆无轨,只四小站地,就到了。
马路对面就是。郁郁葱葱的林木使得原本阴沉的天更加晦暗。看来公园有许多出入口,没有栅栏,也都无人看管。我们进的是正面的入口,因为它有一座无名烈士纪念碑,两旁还有两尊榴弹炮。碑前是一束尚未枯萎的鲜花。这就是说,一两天前有年青人来这儿举行婚礼。俄罗斯人一直保持着苏联时代的习惯:婚礼必不可少的程序之一是向烈士纪念碑献花。
我们顺着仅1米宽的小径再往里进,看不到花坛、草坪,更没有喷水池一类人工的痕迹,可以说就是原始森林。密密匝匝的松树、白桦、黑桦还有老马说的“刀把子树”的家族们,挤挤攘攘地相拥在一起,即使走在林间辟出的可以走车的道路上,也难得见到天空。
几乎没什么行人。静谧得可以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路边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它们渐渐由金黄变成深褐色,然后和雪一起融进黑土。新的黄叶又会铺上去,而树上那些最坚强的叶子,在自己凋零之前,还会显现辉煌的红色。路边时有薄薄的雪,雪花下的草肥大而且碧绿。据说隆冬的雪可以深达1米,但待到第二年雪化,草居然已长到半人高。
如果说我们住的地方空气质量是优,这里肯定是零污染。可以想象人在零污染中该是怎样平和的心境。
冬天的雪一定会将这些小径和大路统统覆盖。那时它们就是现成的滑雪场。
一只松鼠在小径旁竄来竄去。我从未见过如此肥硕又如此轻捷的松鼠。俄罗斯人从不伤害小动物,这些小动物有享用不尽的自由和美味。我忽然想:这只松鼠到奥运会上肯定能拿奖牌。在有些树干上,你还能看到钉着彩色的小木箱,留出圆形的孔。那是人们给鸟儿做的。幼儿园的老师会带着孩子,让带着小木箱扛着梯子的工人走在前面。老师会对孩子们说:我们都有家,也要给小鸟们造一所房子,让小鸟们也有家--俄罗斯人的环境意识、保护动物的意识,就是从小养成的。
我们漫无目的。这所谓“城市公园”,其实是城市中心的一座原始森林,一片林海雪原,面积几近10个平方公里。想想我们大城市的“氧吧”,该是多么可怜啊!
2个小时中我们只遇到了零星的行人,有脚步匆匆穿过公园的,有推着婴儿车散步的。也就三五人。设想一下,把这座公园搬到北京,搬到上海,该是何等伟大的壮举!
不过临近斜对面的出口(我实在已辨不清方向),我们还是见到一群放学的学生在打雪仗。有男有女,都十二三岁。这样年龄的学生性别阵线非常分明,男的在路左边,女的在路右边。他们朝对方叽讽着什么,窃笑着什么,扔着雪团又保留着什么。我忽然觉得好笑,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性别之战了,明年或者后年,他们一个个情窦初开,那就绝对不是这样的阵容了。
出口的地方,也是有轨电车的拐弯处。果然有一所10年制学校,学生已经放学。学校门口有一条标语:教育的目的是让孩子们记住自己美好的童年。一些男孩子正在街边奔跑追逐,发泄着他们剩余的青春的精力,其速度之快捷令我这样的人嫉妒不已。我想,奥运会的冠军、诺贝尔奖的得主,就是从这些玩耍奔跑的孩子中产生的。俄罗斯的学校,似乎更重视孩子的体育和情商,不像我们的学校,往往只看分数。如果从十月革命算起,80多年,10个诺贝尔奖,其中自然科学5个,文学5个。我们从1949年算起50多年了,我们出了几个?我们能否反思一下我们的教育制度和教育思想呢?
我也突然发现,来西伯利亚5天了,天天在外边跑,地铁、公交车坐了许多来回,市场、商店也逛了许多回,竟然只见过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再想想北京的学校,凡是好一点的,小学毕业60%的孩子就戴上了眼镜,到中学就更不用说,一个班级没有几个孩子不是“四只眼”。
电车拐弯处有一座教堂,半圆的顶呈银灰色。教堂的一角还在修,露着破旧的墙。老马说:这可是俄罗斯不如中国的地方了,他当初来新西伯利亚时这座教堂就开始修,10年过去了,还没有修完。在新西伯利亚、在全俄罗斯,这样的“胡子工程”比比皆是,俄罗斯的工作效率可真是不怎么样!什么叫“磨洋工”?看了这个就不用解释了。
回“兔子广场”我们坐的是汽车。这辆公共汽车可是有年头了,外壳似乎是用铁锤敲出来的。车内的座椅、铁管扶手,焊接点也都露着。我想莫非是我们大跃进年代的产物。不过车内倒是很干净,旧归旧。而且,座位下都安装着暖气管。你在外边再冷,车上也是春天。这样的车票价是5卢布,地铁也是5卢布。新型的公共汽车票价才6卢布,合人民币1元几毛钱。莫斯科地铁最贵,也才7卢布,人民币2元。至于24小时供热的暖气、热水,电费,那就更便宜。像老马这样标准的两居室,一个月大约20来元人民币足可以了。可见俄罗斯的基础设施还在,“社会主义”还在,凡是人民的基本生活所需,都有国家补贴。
坐公共汽车之前老马在一家半地下的不起眼的面包店卖了第二天的面包。说老马是“西伯利亚油子”都不过分,他说这一家的面包烤得好,每天下午4点你来最好,早了晚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