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太后尽管放心,我已经令锡翰将皇上保护起来了,任何人也伤害不了皇上--不过,如果有人想要伤害摄政王世子的话,那么我就不能保证皇上能够继续安然无恙了。”
大玉儿保持缄默,看起来似乎满腹心事。我冷笑一声,“当然,你不要以为你执意隐瞒,我就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要想得到世子的消息,我完全可以派人将所有侍奉你的奴才们抓起来,威逼利诱。只不过到了那时候,太后所面临的待遇,就没有眼下这么优厚了。”
“世子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就算是拿任何人来胁迫我都没有半点用处,我想你就不必白费心机了。”大玉儿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在我看来,大玉儿这根本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敬酒不吃吃罚酒。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喷发了,我当即转头对外面吩咐道:“来人哪,把皇上‘请’过来!”
“嗻!”
没多久工夫,福临就被侍卫带来了,他一看到大玉儿,就像见到了救星,立即张开小手朝她扑了过去,“皇额娘,皇额娘!”
大玉儿将福临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慰道:“皇上不用怕,额娘没事,咱们娘俩都不会有事的。”
福临仰起头来,疑惑着问道:“额娘是不是在骗儿子啊,要是真的没事,为什么宫里面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个个凶巴巴的,还把那些宫女太监们全都关了起来,也不让我出去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等大玉儿回答,他又怯怯地回头看了看我,“是不是真像额娘说的,十四叔想要夺走儿子的皇位,把咱们都抓起来关在地牢里受苦呢?”
看到我一脸愠色,福临更加惶恐,“十四婶千万别生气啊,那都是额娘说的,不关我的事儿,您可千万别不让东青来陪我玩耍。上次我不过是出去一下的工夫,东青就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额娘说他回府去了。可从那以后东青就再也没有进过宫,我也搞不懂他究竟是生病了还是十四婶不放他出来呢……”
福临毕竟是童言无忌,我相信他并没有说谎。我蹲下身,和颜悦色地招呼着福临,“来,皇上到十四婶这边来。好几个月都没有看见皇上了,我心里也很惦念着呢。”
大玉儿脸色灰白,她起先不想放福临回来,可是却不得不顾及到此时的形势,只得松了手,放任福临怯怯地走到我这边来。
我伸手将福临抱了起来,虽然他只有六岁,但也不算轻了,眼下我身体虚弱,就更为吃力。然而我表面上却依然从容自若,带着一脸温馨的笑容,在福临那胖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说道:
“皇上知道吗?你刚刚满月时,十四叔和十四婶都曾经到永福宫来探望过你,当时你也就,也就这么大小。”说着在福临的身上比画了一下,“还躺在摇篮里面,看着我们这一帮大人。当时东青还睡在我的肚子里,没有钻出来呢。我也是像现在这样抱着皇上,结果压痛了还在肚子里的东青,他立即就抗议了,在里面狠狠地踢打,害得我不得不放下你……”
福临被我逗笑了,用小手摆弄着我衣襟上的珊瑚珠串,“是这样啊,难怪我从小和东青玩耍时,就经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原来他是为了报复啊!十四婶,你下次带他过来见我,我向他赔礼道歉,请他不要再记恨我了好不好?”
“呵呵,皇上这就是说孩子话了,哪里有臣子敢记恨皇上的呢?不过呢,东青能不能出来见皇上,也不是我能作主的,因为东青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福临好奇地问道:“皇额娘不是说东青已经回府去了吗?十四婶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哪里呢?”
“十四婶哪里会欺骗皇上呢?皇上如果想东青继续陪伴玩耍,就要问问太后,请她放东青出来,这样不就好了吗?”说到这里时,我故意朝大玉儿看了一眼。
福临当然不明就里,他不悦地向母亲问道:“皇额娘,您怎么能骗人呢?十四婶是不会害我的,东青也是我最好的玩伴,您干吗不放他出来呢?”
面对儿子的质问,大玉儿的脸上逐渐露出悲哀之色来,她叹息一声:“皇上,你怎么会连额娘都信不过呢?就算是任何人欺骗利用皇上,额娘也不会这样做的。”
我冷笑一声,“皇上年幼,并无失德之处,我不愿意伤害皇上的性命,除非太后一意孤行,也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接着,神色决然,一字一句地说道:“别以为这是恐吓,我李熙贞说到做到,绝无食言!”
大玉儿的身子微微一颤,惨笑一声,说道:“我并非不信,只不过世子确实不在我手里,你就算杀了皇上,我也照样交不出来。”
福临也发觉气氛不对,虽然不太明白我们之间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却也隐隐地嗅出了火药味,“皇额娘,十四婶,你们不要吵了,我不再找东青玩了还不行吗?”
我没有理睬福临,而是用狠戾的目光盯着大玉儿,只觉得气闷塞胸,格外难受。许久,我的脸上终于挤出笑容,冷冷道:“好的,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来纠缠太后了,既然太后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但我相信,肯定有人很乐意说出世子的去向的。”
接着,我将福临抱了出去,一路头也不回。福临慌了,极力想要挣脱我的怀抱,奇怪的是,我的手臂却下意识地越收越紧,仿佛又恢复了平常的气力。
“十四婶快点放开我呀,我快要喘不过气来啦!”福临的声音带着哭腔,奋力挣扎着。
“皇上,皇上!”大玉儿的语调虽然凄楚到发颤,却绝口不提东青的下落。
我越发心硬如铁,心中恨恨道:“大玉儿,我也要你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假使东青真有什么不测,我就叫你儿子陪葬!”
回到府中,我感到浑身酸痛,极其乏力,不得不躺在椅子上,闭目沉思着。回想了一下,我心中更加疑惑,难道大玉儿真的不知道东青的下落?不可能啊,明明是她将东青软禁起来的,这宫中禁卫重重,他一个六岁幼童如何能逃脱出去?如果他当真逃脱,那么巩阿岱等人如何能一无所知,他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讯息?
一个可怕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莫非,莫非大玉儿已经将东青暗暗谋害了,现在根本交不出人来,所以也只得推托是不知道去向,生怕我一怒之下结果了福临的性命?
我等不及了,一面匆匆地向门外走去,一面自言自语着:“不行,我非要亲自去审讯那帮奴才们,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才好。”
“小姐!”阿娣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她疾步赶上,拉着我的衣襟哀求着,“奴婢虽然不懂得医术,但也听人说过,中了毒的人不能轻易行动,等深入到了心脉或者五脏骨髓,就是神仙也难救了……您千万别再忙碌劳累了,那些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去办吧!”
只走了这几步,我就觉得心慌气短,身子禁不住地晃了晃,却仍然咬牙撑住了。我一声不吭地甩开她的手,继续向外走。
谁知道刚刚迈出了门槛,就见到阿苏脸色惶急地赶过来,差点一头撞到我身上。他一怔,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地打了个千儿,跪地道:“奴才冒失了,望福晋降罪!”
“究竟什么事儿急成这般模样?”我没有说多余的话,简单直接地问道。
阿苏的脸上露出了踌躇犹豫的神色来,“这……”
“有什么话不好说的?”我不耐烦地问道。
“回福晋的话,奴才并未查清世子的下落。不过有几个奴才已经招供,他们虽然不知道世子最后究竟去了哪里,却亲眼看到太后……”阿苏说到这里,额头上已经冒出层层叠叠的冷汗来,却不敢抬袖擦拭一下。
“怎么,太后对东青究竟怎么了?”
阿苏见我逼问,也只得照实回答:“他们看到太后‘赏’了世子一粒药丸,要求世子立即服下,世子执意不肯,竟然被太后下令,由他们几个动手,给强行灌了下去……”
听到这里,我的喘息渐渐粗重起来,只觉得胸中阵阵作痛,禁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
“福晋!”“小姐!”阿苏和阿娣一齐抢步上前,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抬了抬手,想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来。好不容易将咳嗽压了下去,我挣脱开他们的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锋利的剑,紧紧攥着剑柄,几乎神志不清地朝门口冲了过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大玉儿,你这个毒妇,我非要当着你的面亲手送福临上路,我要你生不如死!
恍恍惚惚间,只见门外转进来一人,他见到我这般失态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抱住了我,“嫂子,嫂子!你快点清醒一下啊!”
听到他的声音,我这才分辨出他是多铎。握着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直到再也把持不住,“当啷”,宝剑摔落在地砖上,犹自嗡鸣。与此同时,一口鲜血从嘴里直喷出来,染污了多铎那洁白的衣襟。
在浑浑噩噩中,眼前的景物全部影影绰绰起来,只觉得全身冰冷异常、疼痛难忍,仿佛正在被万蚁啃噬一般。我吃力地呻吟着,先是喃喃地唤着东青和东莪,接着又神志不清,含含糊糊地唤着:“王爷,王爷……”接着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到眼前的那个人。
一双温暖的大手立即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里同样有着厚厚的老趼,很像多尔衮的手。他强忍着哽咽,安慰着我:“你放心,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我几乎分不清他究竟是多铎还是多尔衮了,只觉得自己有满腹的话要对他倾诉,这些日子里压抑得太累了。我断断续续地继续说着:“太好了,太好了……我,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不肯来盛京见我呢……王爷知不知道,我这几日来有多想你……”
那双手丝毫没有放松,他继续温言安慰着我:“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生你气的,你这么一门心思为我,不惜出生入死,还要忍受那么多委屈。我现在什么都不要,就要你好好活着!”
我勉强撑着眼皮,极力挤出了一丝笑意,“这就好,这就好……我很困,我先睡了……”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隐约听到身边似乎有个小孩子在哭,脑海中的意识很是迟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不是东莪的哭声,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