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邂逅大师
5600400000031

第31章 陈若曦和“可来居”

旧金山的公路是山海之间的飘带,我们随着这飘带向旧金山湾的东北岸飘去,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小城柏克莱,小城里有一个“可来居”,“可来居”里住着我们尊敬的华人作家陈若曦。

柏克莱好像半岛上的山城,我们的车开出旧金山,穿过海湾大桥,钻过长长的隧道,又走了很长的路,盘旋着爬上一个山坡,坡上的绿树间座落着一栋栋彩色屋顶的小楼。“可来居”便是其中的一座。这楼顺山势而建,从前门进屋就是二楼,客厅里宽大的窗子正对着旧金山海湾,前景是四棵松树,后景是苍茫大海,海中星星点点的帆影,海边翡翠似的岛屿。这面窗子是挂在客厅里的最大的一幅风景画,与挂在旁边的台湾国画大师刘国松的现代派山水画相映成趣。陈先生每天注视着这幅不断变幻的画,演绎出无穷无尽的故事。

陈若曦不像我们经常见到的海外华人女士那样浓妆艳抹,她穿了一身驼色的毛衣和长裙,眉目像江南女子那样清秀,热情爽朗得像个北方大嫂。尽管是第一次见面,我们在海外又没有什么名气,可是她好像见了老朋友一样热情。更热情朴实的是她的先生段世尧,这位穿牛仔裤戴眼镜的流体力学专家,把若曦的朋友都当成自己的朋友。他拿出“签到簿”,一个个向我介绍到过他家的大陆作家,在那上面我看到了如下名字:丁玲、艾青、沈从文、萧军、林默涵、徐迟、黄永玉、王蒙、张洁、张贤亮、邵燕祥、张锲、白桦、宗璞、李锐等。

这里简直成了中国作家驻美国的“联络处”和“签证处”,好像谁来到美国不到这里就入不了关。有的夫妇同来,在陈家一住就是数日。我看到了过客们的留言,艾青写道:请给我以火,给我以火。黄永玉写的是:唱歌的时候主要不在嗓门而在真挚。张锲写道:我喜欢旧金山,我喜欢可来居。若曦夫妇给人们的确实是火,是真挚之情,所以人们喜欢来“可来居”,来过又难以忘怀。陈若曦和她的“可来居”一定会写进中国文学的史话的。

陈先生不仅以她的才华还以她的爱国热忱和一个真正的作家的胆识,使我们格外的敬重。她祖籍福建,在台湾大学读书时就开始发表小说,还和同班同学白先勇等创办《现代文学》双月刊。1965年她在美国获得文学硕士学位后,和获得博士学位的段先生一起回到大陆,报效祖国。时逢文革,他们历经磨难,被迫移居香港,又迁居加拿大。1974年在香港时,发表短篇小说《尹县长》,开中国文革“伤痕文学”之先河。1979年,她应美国柏克莱加州大学之聘,移居柏克莱。第二年返台为“高雄事件”被捕的作家请命,两次面陈蒋经国。1985年访问大陆时受到胡耀邦的接见,共同讨论“一国两制”的可行性。她曾两次带领美国和台湾作家登上青藏高原,写成《青藏高原的诱惑》,以促进西藏和美国民间的沟通,消弭美国人对“藏独”的盲目鼓动。最近我又看到陈先生在她担任主席的海外华人女作家协会上,严肃批评美国电影《喜福会》,她认为这部根据华人女作家谭恩美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严重地歪曲了中国文化,其中许多关于中国的故事十分荒谬和下流,作为一个中国作家她不能不表示自己的愤愤不平。凡是在有关民族文化的荣辱问题上,陈先生都表现出一个战士的风范。她曾在《自序--尹县长》中说:“经过这几年,我才子解到中国人民原来是既悲且壮,可爱可敬。哪怕是最平凡的一个人,也是中国数千年文化的结晶,自有尊严。”

为了维护中国人的尊严,为了维护一个伟大民族文化的尊严,陈先生总是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也因此,她赢得了海峡两岸人民的尊重,也得到了世界更多人的尊敬。她的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日、挪威、瑞士、荷兰文,她的读者遍于世界。

为了欢迎我们而举行的聚会,简直成丁整个湾区华人作家艺术家的一次集会。除了我们和来旧金山看望女儿的黑龙江作家鲁秀珍,还有来自大陆现在定居在湾区的作家戈云、陈雪、艾蓓、高德蓉、陈汐,来自台湾的作家陈少聪、喻丽清,来自香港的作家吴瑞卿,还有两位在这里讲学的浙江美院的教授,其中的一位是大画家潘天寿的儿子潘公凯,另有多位叫不出名字的华人朋友。还来了一位说是专门研究中国文学的美国学生,这位大胡子的年轻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中国人听不懂的中国话,热情地参加我们的交谈。

这是一次美国最时髦的自带饭菜的宴会。除了我们在旧金山的唐人街买了一只北京烤鸭,各位来宾都各显身手,亲自制作了一种中国菜点。这五颜六色的菜点摆满了客厅里的长条桌,简直像中国南北大菜的一次展览。我们品尝到了红烧牛肉、辣子肉丁、麻婆豆腐、宫爆鸡丁等中国传统名菜。不知哪位女士还带来几个中国人过年上供才用的大馒头,我们都成了佛爷。几种饭菜几多乡情,吃不尽的酸甜苦辣。大家都说,这是一次最好的宴会。

和大陆的作家聚会一样;谁也不谈文学。大家先是讨论哪国的男人最好,因为在座的多数是女士,结论当然是中国男人最好,美国男人也可以。接着又讨论中国哪个地方的人最好,当然都说自己家乡的人最好。后来又讨论离婚周期多长为好,有人说四年好,有人说六年好,有人说十年好,还有的说不要轻意结婚、结了婚就不要离婚。最活跃的是来自北京的高德蓉和艾蓓,她们保持了北京人能侃善辩的优势,简直是所向无敌。听得那位老美目瞪口呆。这伙女士中最漂亮年轻的是艾小姐,浓眉大眼的。她原来是大陆的军旅作家,现在旧金山当职业作家,她用中文写作,有人给她翻译成英文出版,看得出她的日子过得很潇洒。但对正在写什么,她不说,很神秘的样子。那位穿蓝色长裙略施粉黛的陈少聪小姐在台湾很有名气,她的小说得过中国时报的文学大奖。

若曦和段先生看着大家无拘束的谈笑,会心地笑了。他们的“可来居”快成了“老舍茶馆”了。陈先生和我谈起那一年她访问黑龙江的感受,那里的大森林、大草原、大油田、大粮仓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印象最深的还是松花江,小时候,她也唱过“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边唱边流泪。

陈家客厅里那幅最大的风景画渐渐变了颜色,晚霞给旧金山湾罩上一层玫瑰色的薄纱,朦胧夜色更增添了浪漫的情调。大家谈兴正浓,但是没有不散的宴席,只得依依不舍地分手了。有人开动了自己的汽车,有人去坐地铁,有人去赶火车。最远的也许深夜才能到家。

我在留言簿上也写丁几句话:我来自松花江畔,在可来居感受到了浓浓的乡情。若曦大姐和段先生,黑土地盼着你们的光临!

我们的车缓缓地驰到山下,回头望去,山上像挂满了珍珠一般,那最亮的一颗,肯定是“可来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