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很大的风风。一道电光闪过,紧接着一串响雷,小院里忽然传来小孩的哭声,和着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叫:“孩子他爹!”
一年以后。
“不要!求求你!”升寇从恶梦中惊醒,满嘴燎泡!他的新婚妻子霁儿吃惊地望着他满脸的灼伤。
“你怎么了?又是那个梦么?”霁儿惶恐的问道。
“没事的,一个梦而已。”升寇安慰妻子道。
“可是你的脸上……”妻子不敢看,背了脸过去,也咽下将要出口的话。
“天一亮就没事了,你怕什么!”男人生气了,转身睡去。而霁儿却无法入睡,在床上辗转。
她想起来,自从嫁给他那天晚上开始,他就每每这时候被噩梦惊醒,醒来就是满脸的燎泡。可他从来不告诉任何人,包括知道这个秘密的霁儿。
“明天是升寇前妻和女儿的周年忌日,一定会有很多事情发生。”霁儿想到升寇的前妻和女儿死于一年前的那场天火。想到他每次被噩梦惊醒的样子,总觉得两件事情有些联系——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霁儿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深爱着升寇,她不想他有事。
“这里冤气很重,恐怕贫道法力有限,不能帮助施主啊!”一个套着道袍,道袍里面却打着领带老者正在看霁儿家的风水。老道正站在坎宫位,按照他的解释:“死者怨中犯火,坎位乃水位,水火相克,才好作法。”
“照您这么说,是可以救我丈夫了?”霁儿兴奋地问老道。
“那得看那一对母女的死是天灾还是人祸。”老道捋着长须故作深沉。
“天火。绝对是天火。我记得那天晚上电闪雷鸣,我正巧在我妈那儿陪我妈说话,火是打雷以后着起来的。我第二天一早回到家,一切都晚了......”升寇不忍再说下去,霁儿抱住了他。
老道咳嗽一声,霁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羞涩地用手抹一下眼泪,低头听老道讲解破解之法。
“火是鬼魂最大的能量消耗,她们用火试你身,除非是有很极大的怨气。而天火伤人乃是天意,为什么呢?”老道有些不解。
“无论如何请您救救我,我想过正常人生活!”升寇涕泪俱下。
“办法是有一个,你要聚集肾气,肾属水,水盈则火不能近。从今日起四十九天之内不能动房事。农历七月十四、你妻女忌日也不能。切记切记!”老道说完,从手中拿出一张黄纸,上面胡乱的画着一些看不懂的东西,交给升寇:“放在衣柜底下!今晚有事及时通知我!”说完又给升寇一张名片,转身离开,还不停地摇着头:“罪孽罪孽!”
这个晚上,升寇不敢睡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喝了很多咖啡,不停地抽烟。到了午夜,他还死死地盯着电视机。突然,电灯灭了!电视机里传来沙沙沙的声音。一会儿,图像出现了,越来越清晰:妻子不顾自己全身是火,冲进女儿的房间,抱着女儿就往出跑。可是,那块方顶突然坍塌,就快掏出火海的妻子和女儿,被砸个正着。就在被砸中的那一刻,妻子撕心裂肺地叫着:“孩子他爹!”
电视里的火苗窜着,窜着,终于冲出屏幕,点燃了升寇的衣服和他坐着的沙发。他在火海中痛苦地翻滚,徒劳地叫着。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可实际的情形跟他的想象一点也不一样。按道理受了那么重的烧烤,应该全身包得跟木乃伊差不多了,可奇怪的是,他浑身一点伤都没有,只有钻心的疼痛不时折磨他。
升寇出院以后,很长时间处于恐惧中。一年前,杀妻杀子的一幕每每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使他不能安睡。老道长介绍的方法也很有效,不过胃口越来越大。半年期间,他就索要了50万元。照这样下去,他辛辛苦苦得到的岳父的家产,很快就会花光。随着老道贪欲的扩大,他对前妻及女儿的愧疚渐渐淡去,代之以愤怒和仇恨。虽然他也仇恨老道的贪婪,但毕竟现在有求于人,所以就将对于老道的仇恨也转嫁到前妻及女儿身上了。
他骂她们:“既然你们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呆在另一个世界。为什么要阻挡我追求幸福的脚步。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可是以前的日子有过快乐吗?没有!我们整日在贫苦中挣扎,在饥饿中蹒跚。更重要的事,我精神上的打击。我们都受过高等教育,我们为什么还要受苦受穷?我杀你们,是解救你们,不要再这样缠着我!”
升寇死死地盯着妻女的遗像,吼叫着泪流满面。
五叔和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正是从一个高中同学的葬礼上来的,那个高中同学就是升寇。两人关系一度非常好,但是升寇后来上了大学,之后就很好联系了,连见面都几乎没有,只有这次升寇的葬礼算是最正式的见面。
升寇和妻子是大学同学,包括现在的妻子霁儿。他和霁儿是情人,可是临毕业时霁儿大公司老总的父亲极力反对他们的结合。并将霁儿招回公司,紧紧看住。棒打鸳鸯散,他们分手。升寇和前妻结婚后,日子过得很不如意,工作不稳定,收入没有保障,升寇整天唉声叹气,大叹天妒英才。
霁儿结婚以后,因为不能生育,被门当户对的丈夫甩掉,过着寡居的日子。她想到了升寇,她的初恋,升寇绝对不会因为她不能生育而抛弃她。她更恨自己的父亲摧毁了自己的幸福,她更嫉妒升寇的前妻,相貌平平且一口方言的她凭什么拥有她的男人!竟然还有个孩子,这是最令她难以接受的。她试着和升寇接触,并恢复了以前的情人关系,接着导演升寇演出了本文开始的一幕。
升寇很想除掉老道长,可是鬼魂的纠缠迫使他放弃了这个念头。由于老道经常来这幢别墅,关于这一家的流言不胫而走。什么凶宅闹鬼呀,杀妻轼子啊。就在升寇前妻第二年忌日的时候,升寇和妻子被发现双双死在卫生间里。警方迅速介入,调查发现两人系极度紧张窒息而死。
老道长捻着长须,一脸阴笑。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老道竟然是以遗产接受者的身份成为公司老板的。老道长来到公墓,升寇夫妇的骨灰现在正安放在这里。老道长独自一人站在坟前:“你们一定想知道我的身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霁儿的叔父,我和霁儿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们还有一个弟弟,他已经死了。是被你父亲杀死的!为了抢夺家产,你父亲不仅杀死我的弟弟,还毒死我的母亲!我要报仇!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们,你父亲是我杀的!你没有后代也许是天意!天助我也!我终于报仇了,我终于得到我应该得到东西了!哈哈哈!”正在老道长疯狂地陶醉的时候,警察出现并将他带走了。在警察的背后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升寇!”他失声地叫着。
“没想到是我吧?”升寇来到看守所,平静地说。“我早知道你的阴谋,你费尽心机策划的一切我早就知道,可是我不配合你,谁帮我除掉霁儿呢?我从来没想过我不要后代。”升寇得意地笑着,转身离开。老道长失神地自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警察询问道。
“我父亲解放前是个资本家……”
“不要绕太远!”
“文革一开始就受到冲击,抄家、批判,文革第二年就不行了。弥留之际,道出了家产的秘密。后来,我大哥借着武斗打黑枪杀了我弟弟,又毒死我母亲。我拿着户口本逃到了泰国,跟一个法师学习绛头,伺机报仇。前年我回国,用幻术伴我父母的鬼魂杀死了大哥。可是他还有一个女儿,又招了一个姑爷,我就暗中调查姑爷的背景,知道升寇妻子和女儿的死跟他有关,就用幻术吓他,就在升寇受不了的时候,叫他们双双躲进卫生间,告诉他们厕所避邪,暗中抽干里面的空气,然后除掉他们。可是升寇发现了我的阴谋没有死,我侄女成了替死鬼,哎!”
“你一定很奇怪我们为什么不抓他?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升寇的弟弟。我们还有个弟弟,也是警察。”警察满脸得意的神色。
“你们?啊——”老道长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来人,犯罪嫌疑人畏罪自杀!”那警察满脸奸笑,迅速往道士口中放了一粒药丸。
“一切都结束了!”升寇轻松地搂着他的新娘,满脸都是幸福的微笑!但是他仍然担心,这个财产究竟能不能全部变成他的?老道士之后还有其他人吗?但是它所信奉的是心狠手辣,一定不能让自己的财产受到任何威胁,就像他当初纵火杀掉原配妻儿和借助老道的手杀死霁儿一样。
一年之后,升寇的生意越做越大,达到了事业的巅峰。就在这时,他第三任妻子分娩在即。
升寇在医院里焦急地等待着消息。“恭喜你生了个女儿!”小护士告诉升寇,“可是她有先天性生殖系统畸形,应该无法生育!您的妻子因为难产,所以以后也不能生育了。”
“断子绝孙?不可能!”升寇大吃一惊,抱着头在医院里不知所措,他看着这个不能生育的女儿,分明看到当年第二任妻子霁儿的影子,二者年纪虽然相差不小,长相却一模一样。正在这时,公司副经理匆匆赶来,告诉他一个更让他震惊的消息:“公安局刚才打来电话,说您二弟在昨晚与匪徒的枪战中中被您三弟误伤,刚刚去世。”
消息无疑是准确的,他也知道这跟那道士三兄弟的经历如出一辙,“打黑枪?难道天公地道,再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么?诅咒究竟来自哪里?”他想不明白,也许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多行不义必自毙,机关算尽太聪明,却误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