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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鹤鸣望着侯一尨久久思索着,他在审慎他,他的表白说明了什么呢?他爱国吗?他还有一时的义愤,还是言行不一,阳奉阴违?
“老侯,历史留给人们的教训是深刻的。人们并没有因为原子弹的威胁而却步,反而竞赛开始了,尤其美国把残酷的武器制造得更完美。太平洋中的环形珊瑚岛原子核被包围在厚达数公里的放射性水雾之中,中东上空巴以之争笼罩着满天乌云,恐怖活动还十分猖狂,因为铀和氢已经过时。科学又发达进步了。导致死亡的因素变得更细腻,更温和,但也更可怕了。现代的死亡已用不着震耳的巨响和刺目的亮光,它已变得更加隐蔽了。从人造的放射性云层中落下的雨,能大规模地置平民于死地,冰弹能让海洋结冰,细菌弹能给整片的大陆带来瘟疫……悄悄地,悄悄地人们就像生命短暂的一只虫子那样死去。恶魔幻想的畸形产物变成了事实,而创造它们的,却是文质彬彬、严肃认真的学者的头脑!那么现在呢,难道我该把这恐怖再增加几倍几十倍吗?不,不能了,我的信念是救助千百万白血癌症病人。但是,当我发现正是这同一药物也能用来杀害平民百姓时,我为自己的发明而震惊和悔恨。
“你呀,你是一个痛苦的幻想家。”侯一尨打断林鹤鸣的话。然后又喝了一杯红葡萄酒。待林鹤鸣精疲力竭地沉默下来时,他摊开双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现在的表情中显露出了一种不真实的同情。“不,不是的。你是个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他玩味地地说,“你真的相信,在敌视弟兄们的狂叫声中会有人听见你呼唤理智的声音?”
“如果有人能说服那些人们,我,我……”
“我的教授先生。你真有胆量。现在的人呀,只能用数字才能说服他。而不是用理智。如果你告诉他,你用一种特效药拯救了上万名脑血栓病人,那么就会有人把你传说的神乎其神,但没得病的人很快就把你忘掉。如果你说,能用这种药一下子就能消灭多少万人,那么人们就会把你当做上帝。”
“不,不,上帝是没有的。侯子,我可以告诉你,我只想当一名有利益于人民的人。”
“你呀,真是个白痴。既不懂得社会,又不了解人,更不懂得只有恐惧才能够建立秩序。没有上帝,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也会创造出上帝来的。侯一尨摆摆手表示惋惜,“你这个样子,我无法跟你谈下去,林教授。现在的事情并不关系到你的什么原则,你想做什么人,那些跟我没有关系,而只关系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一千万美元你同意不同意?”
“不。我不同意。”
“三千万美元可以了吧?”
“别费话了,告诉你。我不干。”
“你说你想要多少钱?”
林教授站了起来。他冷冷地看着侯一尨。“我也最后再说一句,不。你想把我怎么样悉听尊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多少钱也不行。”
侯一尨恼怒地搓着手,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别冲动,请坐下,林教授。你想错了。我不能再把你关在这里了!”
“你想杀人灭口?”
“不,不不。我要是想杀死你,就不用和你谈什么条件了,我要你的发明,你的资料,你的《人体骨髓再生素》。能够操纵人类互相残杀的药……”
“我说过,不在我身上。”
“但在你脑子里,你可以写下来。”
侯一尨伸出手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张报纸,仔细翻开,放到桌上看了看,“好,请尊敬的林教授就在这上面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