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融化的夜晚分外寒冷。行刺风波在这冰冻三尺的天气里终归平静。呼啸的北风吹灭了烛灯,悲哀于太多变故,太多的不可预,还有那些辗转难眠的人。
石敬瑭将景君彦送回去,下旨接触婚约,同时按照耶律德光意思施之压力要求景家答应改娶石重瑶。忽然从驸马变成了皇侄婿,景家一片愕然。
面对父母的责骂,景君彦像木头一样没有反应。人生就如棋局,他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如何能掌握自身命运?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不是他懦弱,只是命运太过强悍,丝毫没有给他一点怜悯。可是,珏儿——他最爱的人,让他如何能放弃?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屋内,灯火摇曳。石重珏坐靠在桌边,眼神呆滞。心已经不堪重负了,在那么多事情接二连三发生之后。把小倩赶出房间,她就一个人呆着,不想任何人打扰。无法坚强了,残酷的命运已经粉碎了她所有幸福。似乎有一只手无形中策划了这一出出冰冷的戏幕。无意识看着地上茕茕孑立的影子,竟然变成了两个!她惊讶的转身,看到耶律德光无声息的站在那里。
“你……你来干什么?”她疲惫的脸故作坚强。
“跟我走吧!”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请求。脱去残忍冷酷的魔鬼外衣,依然显得那么温情。
“不!这里是我家,我不会离开。”她转过头,没有一点温度的回答。
“你和他不会幸福的!何况,你们也无法在一起!”
“我早就不奢望什么幸福!”她的幸福全部毁在他手里。
“我已经和你父亲说好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回契丹!”他淡淡宣布结果。
石重珏冷笑了一下:“我不会跟你走的。”她已经想好了
今后再也不受人摆布。
耶律德光勾起她下巴,看到一张惨白憔悴的脸。“你没有拒绝的余地。”说完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石重珏站在那里,遥望夜色的眼神变得淡定从容。有没有能力拒绝,她会证明给他看的。耶律德光走后不久,响起一阵敲门声。会是谁?她疑惑着开门。
“珏儿!”景君彦进来一声呼唤,欲语还休。
“你怎么来了?”知道父亲退婚又逼婚的事情,她无力改变就只能承受。
“我……想你!”他同样一副想抗争又无力改变的样子。
“好好对重瑶……你必须对她负责。”说这话,她心绞痛着。
“那谁来对你负责?!”景君彦拉过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珏儿!我这一生爱的人只有你!重瑶……她是我妹妹,我和她是清白的!我不甘心就这样和你分开!我们一起去找你父皇,向他解释清楚。如果有必要……可以让重瑶一起去!”他希望得到她的肯定,然后和她一起去改变错误的结果,共同挽回局面!
她推开手臂上他的手。“不可能,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不!不会的,我爱你,你也爱我!没有人能拆散我们!”他开始激动。想不到珏儿会放弃!这不是她的性格。
“我……已经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自欺欺人假装轻松的生活!”酸楚的泪涌出眼眶,石重珏哽咽着,“那晚你都看到了不是么?你我要怎么伪装才能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景君彦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击中心脏,一时无语。
“俗世浮沉,因果循环,万事皆为空。”石重珏幽幽的叹道,“君彦……也许上苍注定你我无缘,何必强求。”
她真的放弃了,放弃他,放弃他们的爱情。景君彦凝视了石重珏很久,默默离去。他深夜潜入石府得到的竟是她的放弃!
一夜无眠,东方渐渐放亮的时候,她慢慢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伸手拔下一根根发簪,瀑布般的秀发垂下来。她拿起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子对着那头青丝剪下去,三千烦恼丝一绺绺无声落地……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
契丹大军正装待发。耶律德光一身戎装,在侍卫簇拥下无比威武的走上车轿。石敬瑭率领一帮文武官员以国礼一路送别。
端坐在轿内,耶律德光一脸期待。吉刚领命去将珏儿带来,只要回到契丹,他一定能让她快乐起来的!
不久,吉刚快马过来,禀告了一个震惊的消息——石重珏自行落发出家了!“主人,这是她给你的信。”吉刚呈上一封信笺。
打开信笺,里面一绺发丝。“如果你还不罢休,我就把命给你。”牙关紧咬,耶律德光一拳重重的打在坐垫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该死的居然出家!
旌旗在北风中飘扬,战马发出啾啾的嘶鸣。良久,耶律德光冷冷的命令:“出发!”他从来没有轻易放弃过,这次也不例外。总有一天,她会主动到契丹投入他的怀抱,这辈子她都休想撇开他!
阳光下,契丹大军浩浩荡荡离开汴州北上。负重的马车满载着金银财宝,带着一份强者的得意踏过燕云十六州。
契丹大军走后,石敬瑭顿时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安安稳稳做起了后晋皇帝。先是在朝廷内安排提升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又把两个儿子石重信和石重义委以要职,迅速巩固了自己的势力。
女儿的出家,他也劝阻了一阵子。面对心意已决的石重珏,他也只好作罢。如今,天下才是他关注的重心。对于石重瑶和景君彦的婚事,当时不过做给耶律德光看看的,现在早就撂在一边不管了。为了安抚拉拢,他先后对景君彦和他父亲景延广都提了官职。
石敬瑭可以忽视这门亲事,石重贵可不干。妹妹的名节为了景君彦而牺牲,怎能没有说法呢?过了不久,他到景家亲自登门拜访。景延广夫妇一脸无奈的表示,他们也无能为力。提到儿子景君彦,景大人直摇头,而景夫人更是掩面而泣。在下人的带领下,石重贵诧异的来到景君彦房间。
远远的,里面传来醉汉的吵嚷声。“酒那?快给我拿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