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手里托着各式衣物、首饰,无一不精致美丽。“燕妃,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给你的!让奴婢们伺候你起身吧。”小青笑呵呵的告诉石重珏。
清澈眼眸闪过一丝不解,她转向耶律德光——大辽皇帝,她的丈夫!剑眉星目,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满是温和宠溺的微笑。燕妃?一夜间,她成了他后宫无数佳丽中的一个。曾经以为,爱就是成为彼此的唯一。他可以成为她唯一的男人,而她却成不了他的唯一。男人大多是这样:没有得到就不择手段,得到了就弃之敝履……不知道他的这份宠爱会延续到何时。毕竟谁能要求一个君王专情呢?眼神一暗,心陡然失落。“谢皇上恩赐。”她朝他行礼。
敏锐的捕捉到她细微变化,加之她生疏的客套,耶律德光眯起了眼睛。“在想什么?”托起她下巴,迎上那双黯淡的眸子,试图揣摩她心理活动。“今后和我在一起,不必搞生分的客套。”
早饭的时候耶律德光先行离开双园到宣政殿去。林林总总的食物都很清淡可口。“小姐,那个契丹皇上好像……很爱你。我以前只觉得他很可怕,想不到在你面前竟能那么温情。”小倩坐在石重珏身边低声说。“只要他能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石重珏放下碗筷,被小倩的话戳到痛楚。耶律德光送来的衣物首饰将石重珏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清秀绝俗的脸庞上却浮现一抹失落。不错,他现在是很宠爱她,以后呢?难道会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
宣政殿内,耶律德光站在皇案前俯首审阅一张羊皮图纸,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这是他命人绘制的宫殿建造图。燕云十六州地域广阔,必须要建一个行政管辖中心。早先就看中幽州,韩延徽也十分支持这一做法,于是他下诏设立幽州为南京。知道她心系燕云百姓,等到南京建成之后,他就让她住到那里。册封她为燕妃也是出于这个用意。无法忘记,那天当着她的面说要在幽州建造一座宫殿……相信这个预言不久就会成为现实!
“主人,燕妃来了。”吉刚进来禀报。
耶律德光满脸欣喜:“宣!”
刚进宣政殿,她就被他一把抓住拉往皇案。当一张雄伟复杂的宫殿图纸铺陈眼前的时候,石重珏不禁伸手捂住嘴。“这是……”
“这是即将在幽州破土动工的大辽南京宫殿图纸!”他自傲得不可一世。
忽然想起当日他的话……他做到了!的确,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赵徳钧现在想造反,你能顺利进行么?”
“他?还不值我去担心。”语气轻如羽毛,他拿起图纸满意的看着。赵徳钧之事他已经安排好了。
这时,吉刚进来禀报桑维翰求见。石重珏心里一惊。桑维翰几人低着头恭敬的进来,朝耶律德光行了大礼,开口请辞:“承蒙皇上热情款待,我等不甚感激。如今公主已成为大辽燕妃,相信我皇必定深感安慰。今后公主就依仗皇上的恩宠了。”桑维翰匍匐在地,磕了几个响头。
一番话让石重珏潸然泪下,离愁别绪涌上心头。忽然明白当日封妃,他们在场必定是耶律德光故意安排的,让她故国之人亲眼看见她有所归宿……虽然他残暴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她却是用心细如丝,处处设想周到。“桑大人!”她开口却已哽咽。
“代我转告石敬瑭,后晋公主在大辽定会一生尊荣,享尽富贵。还有,今年的岁贡减免。”耶律德光朗朗宣布。
“慢着!一生荣华富贵已经够给面子了。三十万布帛是子国对父邦的朝贡,怎可轻易减免?!”太后的声音忽然响冰冷起。今早嬷嬷回禀说皇上下令不准给燕妃喝净身汤药。才刚册封就被迷得晕头转向,现在还说要减肥岁贡,太不知轻重了。本来是来警告儿子的,刚巧听到这番话。
一下子宣政殿内气氛冻僵,所有人都怔愣住。耶律德光脸色一沉。“后妃入宫,按礼不都是要赏赐给她本族回亲礼的么?”
“惯例是这样,但是……一年岁贡也太厚重了吧!”皇上居然抬出了宫廷礼仪,她有点底气不足。
“太后知道这个规定就好。至于礼轻礼重……燕妃自然不是其他妃嫔不能比的。她可是堂堂公主!”耶律德光面不改色的说,语气平淡又不失威严。
太后气得脸色铁青,皇上当着这么人面忤逆她!“你……”
眼看两人争执不下,石重珏站出来对太后微礼:“太后所言极是,以臣妾身份的确不值得皇上减免岁贡。但是一年岁贡也不过三十万,用了今年,明年还要等别人送。臣妾认为,不如让我父皇今年将三十万布帛改为纺织器具和工人。一来我朝不失对大辽的朝贺,二来大辽也可不失回礼,再者还能将织造术传到契丹,让千千万万契丹子民学会自给自足,世代都不愁穿衣。”
在场所有人无不被石重珏精辟论断惊叹。太后锐利的眼神扫过她淡定自若的脸。想不到这个女人除了美貌,还有过人的智慧!让人自叹弗如,还真是不可小觑。
耶律德光同样惊讶的对她瞩目,满是欣赏的说:“就按燕妃说的办。太后的意思呢?”曾经让自己折服的石重珏又回来了,这回也叫太后见识了一把。他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头一热竟对太后说出这番话,石重珏心里狂跳不止。刚才她只是想减除后晋今年的负担,同时也为缓解紧绷的气氛。得到耶律德光的肯定后,她抬头撞上他赞许的眼神,不好意思的躲闪开。
太后看着两人眉目传情,冷哼了一声昂着头离开。隐隐觉得,日后这个女人会在后宫造成影响。日子长着呢,决不允许这个女人风头盖过她!
“谢公主……不是,叩谢燕妃恩德!”桑维翰再次对石重珏行礼。“望燕妃保重,臣等告辞了!”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公主有这等智慧加上耶律德光的宠爱,也不怕日后会遭人欺凌。
在耶律德光特许下,石重珏骑马亲自将桑维翰等人送至外城。虽然不是血亲,但毕竟也是故国之人。望着马蹄飞扬,背影远去,最后消失在视线里,两行热泪落下。
“小姐……”小倩早已是泪人。
挥手抹去眼泪,石重珏收紧马缰。“小倩,以后什么都要靠自己,为了远方的亲人好好活下去!”她策马朝着巍峨的皇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