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又来,花谢花又开。
自从石重珏远嫁契丹后,后晋朝廷一度呈现太平祥瑞之景。免除了北部外患,石敬瑭专心整治朝纲,轻赋税,重农耕,礼人才,强国力。藉由女儿自我牺牲换来的大好国运他还是很珍惜的,信誓旦旦要做一位明君。皇后李从蓉诞下一子,取名石重睿,成了后晋朝一大喜兆。晚辈们个个奋发有为,石重贵、石重信、石重义兄弟分别就任要职,与景君彦一起兄弟联手成为朝廷的顶梁柱。石敬瑭也纷纷对他们封王封将,自己更如虎添翼。一段时期内举国上下无不对皇上褒扬有加。百姓茶余饭后也对当今皇上和他的几个皇子颇为称道。
然而,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太平安逸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丧失斗志。在一片歌功颂德的声音里,身居高位的石敬瑭逐渐被夸赞声取代了一贯的雷厉风行和深谋远虑,自以为帝位能千秋万代,开始骄奢起来。不但不听谏、不纳谏,更是偏信宦官,远远脱离了贤臣。
四月的一天,朝堂之上,石重信派人送来加急文书,密报天雄节度使范延光心存逆心,暗中屯兵可能准备造反!这个天雄节度使范延光与后唐末帝李从珂交往深重。当初石敬瑭借取契丹大军灭李从珂时,范延光曾准备发兵靖难。后由于一时犹豫没有行事,石敬瑭登基后,封范延光为临清郡王,借以安抚。石重信所报之事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偏偏石敬瑭却认为是儿子多虑,不予重视。
下朝后,石重贵请妹婿景君彦到住处小坐。经过一番努力,两人如今已经成为石敬瑭的左右臂。石重贵被赐封齐王,景君彦也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宫女端来一壶茶,被他命去换了一壶酒来。两人倒满,一饮而尽。“君彦,你对今天重信派人禀报的事情怎么看?”石重贵一声长叹,满脸无奈。皇叔最近越来越听不进话了,整天被那群宦官带着沉迷享乐,全然不顾朝政大事。本来朝廷官员大半都是前朝降投的官员,口服心不服的大有人在,这样下去,皇叔怕是要民心尽失啊!
“空穴来音,未必无风。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要早作准备,否则一旦发生,再调兵遣将就晚了。”景君彦也和大舅子感觉一样,对这段时期皇上的不作为大为不满。“范延光这个人本来就和朝廷关系冷淡,早就传闻他魏州的城防比汴梁还厚实呢。只怕皇上将来会后悔今天的轻敌!”
景君彦的话直说到石重贵心里去了。石重信和石重义都在外地镇守,平时皇叔身边虚迎奉承的人不少,哪有多少真话听,一遇到要事都是他不顾一切的上前进谏。这一次,事关朝廷安危,皇上竟然粗心大意,他不能袖手旁观!“君彦,我们立即去觐见皇上!不管怎样也要谏言,让他提高警惕,早作准备。”石重贵站起身,一脸坚决。
“好!我们一同谏言,请求皇上立即调集兵将,一有风吹草动就先发制人,打范延光个措手不及。”景君彦将手中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十分肯定大舅子的做法。和石重贵结义后,他们相互扶持,一同奋斗,很多时候风头甚至盖过了石重信和石重义。
四月天,清明时节,阴霾伴细雨。潮湿了人面,潮湿了人心。前些日子,皇上为英年早逝的石重胤和石重英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并追封了谥号。
仪式上,冯小玉哭得如同一个泪人。年轻守寡,这份孤独和落寞无人知晓。好在公婆对自己都不错,衣食无忧之外,还有一份感动。石重贵对她的深情早已表露,只是碍于身份无法将这份感情公诸于众。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坚定……
今天在宫里闲着无聊,她到景府看看石重瑶去。这孩子,都和景君彦成亲那么久了,肚子还不见动静。
石重瑶看到冯小玉的到来十分高兴。在她心里,根本就是当小玉是嫂子了。拿来一些瓜果点心,两人坐下闲聊。家长里短、嘘寒问暖一番。一段时间后,都陷入无言。一个是丈夫早逝孤寡落寞,一个是得不到丈夫真爱哀伤苦楚,同是天涯沦落人。
“重瑶,你……有了没?”冯小玉瞟了眼她肚子,关切的问。
石重瑶顿时刷的脸红,尴尬的摇头。“他……平日里都很忙。这种事……急不来的。”平时君彦对她倒还体贴,但总在他转眸的瞬间被她察觉到那份刻意隐藏的思念和哀愁。他心里还是想着重珏……所以君彦很少碰她。
“生个孩子吧!日久生情,君彦迟早会爱上你的。”冯小玉安慰着,疼惜的看着重瑶。这样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石重瑶苦笑了下,眼眶一红:“只要能在他身边……我就满足了。”孩子……是她不敢有的奢望。连忙擦去眼角的湿意,她跟着问,“我哥呢?你们……进展得怎样了?”知道哥哥一直在发愤图强,那是为了有足够的理由和身份去迎娶小玉。
“我知道他对我好……可是……”下面的话冯小玉无法说出口。是的,石重贵的心思她知道,但作为寡妇,她又能怎么开口呢?只有等皇上或者皇后做主才能成全啊!
石重瑶拉过她的手,一脸认真的说:“我很早就认定你是我的嫂嫂了!相信我哥哥吧,他一定会来迎娶你的!”冯小玉被她说出了眼泪,准姑嫂俩拥抱着相互鼓励。付出总会有回报的,一样深情的自己,面对一样深情的男人……
皇宫里,石重贵和景君彦兴高采烈的并肩走着。刚才两人一番禀奏,皇上很赞同,答应调集兵马派驻魏州周边的城关。“君彦,早点回去吧!”石重贵拍了下妹婿肩膀,紧紧一握,“对重瑶好点,最近天气变化很快,可别让她感染风寒。你敢对她有一点不好,我绝不放过你!”
景君彦努力扯出个笑容,感觉肩膀上异常沉重。“我会的,你放心。”拉下肩膀上的大掌,他一脸恳切的说,“大哥,不是弟弟我说你,别总想着别人,你也是时候想想自己了。为我和重瑶找个嫂子吧!”
目送君彦离开,石重贵长吁了口气。他曾经暗自给自己下过决心,不闯出个名堂一定不向小玉开口。如今看来,已经是时候了,等范延光的事情平息下来就向皇叔提亲。想到这里,他一阵雀跃欣喜。平时为了不让宫女们闲话,他尽量不常去找她。自从清明往后就好多天没见到小玉了,现在就去她那里告诉她这个决定!他们就快要在一起了!脚下飞扬,他大步走向后宫。
经过一座假山,传来女人低泣虚弱的哀求:“不要……父皇,你放手……”那是小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