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铺着一层薄霜,一路奔波的马车进入上京城后放慢了速度。带着愉悦的心情,耶律德光回到大辽。他急着觐见父皇,告之此行的成果。
走入皇宫,他却敏感的觉察到某种紧张诡异的气氛。难道,他离开的几个月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到耶律阿保机的寝宫,他看见父皇沉闷的坐在龙椅上,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父皇!儿臣回来了。”耶律德光上前禀报。
耶律阿保机眼里闪过惊喜。“尧骨你回来了!”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
耶律德光锐利的眼观察着父皇的神色。片刻的停顿后,他先将自己中原之行的情况一一禀报,然后对石敬瑭的为人做了深入的分析,并将沿途他所听到看到的中原百姓生活状况一同讲给耶律阿保机听。“父皇,依儿臣之见,虽然中原的明宗治国有道,后唐国力甚强,但石敬瑭这个人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牢不可破。只要时机一到,我们举兵中原还是有把握的……”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却发现父皇在一旁走神。
“父皇?”
耶律阿保机惊醒过来。“恩,你说得很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耶律德光试探的问:“父皇,宫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你退下吧!父皇有点累。”耶律阿保机脸色一正,漠然的回答。
耶律德光微微行礼,深深的望了眼耶律阿保机,看到父皇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他默默的退下。
半躺在自己寝宫铺着虎皮的椅塌上,耶律德光眉头一紧,满腹疑问。“来人!”应声进来一个侍从。
“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宫里发生什么事了?”他冷冷的问。
侍从一听吓得浑身哆嗦,不发一言。耶律德光抬起恼火的眼睛。“不想活了?我在问你话!”
“小的不敢说……怕被皇上砍头!”侍从的声音如风中的枯叶。
“你就不怕我现在砍了你的头?!”
侍从瘫软在地上,颤抖着告诉耶律德光宫里异常的缘由。原来,这段时间里,太子耶律倍和皇后述律平大闹了一场,加上三皇子耶律李胡的搅和,母子二人几乎反目。事情惊动了皇上,但是皇上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顾及皇后面子,罚太子在寝宫禁足一个月。
对太子皇兄耶律德光还是很了解的,他受汉人儒学影响,性子谦恭温和,不把他惹急了是不会发脾气的。而母后则是非常火爆要强的性子,不管什么事情都要管,处事手段毒辣专横,谁不听她的话就没有好下场!
耶律德光翻身起来,向外太子寝宫大步走去。
“走开!给我滚!”远远的就听见耶律倍在殿内大声喝斥的声音。跟着一帮子太监宫女都惊恐的退出来。
耶律德光双手别在身后进来,冷眼扫过一地的狼藉,器皿、食物、书籍……看来皇兄怒气不小。
“说了不许人进来!找死是吗?”耶律倍听见脚步声,猛地冲出来,见到来人后惊住。“是你!尧骨……”
耶律德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耶律倍,堂堂契丹国太子,此刻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双眼布满血丝,一脸的孤绝,就像一只挣扎无望的困兽。他脱口轻声喊着:“太子!”眼神里有手足的关切。
“太子?”耶律倍凄然的脸上露出自嘲的苦笑,“我不是什么太子!”他无力的转身,似乎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无助。走到石阶旁,他一屁股坐下,用幽幽的声音告诉耶律德光事情的经过:“还记得我身边的婢女阿古青么?多么聪明可人的女孩啊!我喜欢汉学,别人都反对我,嘲笑我懦弱。但是她一直支持我,懂我,经常和我一起学习汉文、音律、书画。她能画得一手好丹青!谁知道,那天她被李胡遇到,非要让我送给他。我当即回绝。没过多久,李胡竟然从母后那里带了一队亲兵,趁我去和父皇议事的时候,强行闯入这里将阿古青抢了去。那晚,阿古青衣衫不整的逃回这里,浑身血迹,向我哭诉李胡的禽兽所为。我答应她不会再有人欺负她。可就在那个时候李胡又带了人过来蛮横的带走她!我无力阻止,竟然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了。我去向母后告状,她竟然斥责我不该为了一个下贱的婢女和皇弟动怒。我又到李胡那里要人,结果却看到了阿古青的尸体。她因为抵死不从李胡的侵犯而被杀了……我不罢休,闹到父皇那里,父皇很为难,在强硬的母后面前,罚我禁足一个月!我……算什么太子啊!”说罢,眼眶一湿,他用力的眨了几下。
耶律德光紧咬着牙关走过去,默然无言。蹲下身,拍了下耶律倍的肩膀。“契丹男人,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自暴自弃,你是太子!谁也无法改变!”
耶律倍眼神愤怒,咬牙切齿:“李胡如此嚣张跋扈,都是母后娇宠的结果。我气的是父皇!什么事情都听母后的,如今母后权势之大已然盖过他这个皇帝!听说过中原前朝时候的女皇帝武则天么?母后和她多像啊!”
“皇兄!不要说了!”耶律德光阻止了耶律倍的话。如果让母后知道了,怕是又要增添乱子。他抓住皇兄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我回来了。没事的!”无法抚平皇兄内心的伤痛,他能做的只有安慰。
“尧骨!如果我有你一半的坚强和威武就好了!”耶律倍转头对二弟说。
耶律德光嘴角僵硬的扯出一个弧度,心底冷笑了一下。从小就缺乏关爱,他别无选择!只有让自己变得冷静,变得坚强!只有掌握兵权获得权势,才能保全自己的地位,不受他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