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何时说过大典不举行了?”他冷然地,目光中的寒意让吴意子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赶紧把探出去的脑袋缩了回去。
方才才捡回一条小命,他还是悠着点吧。
“那……”今夜到底歇在哪里,他总得吩咐下去安排呀!
似是看出他的为难,连宸祈没好气地:“去仪元殿。”仪元殿位于御书房之东,平日里朝政繁忙时候,连宸祈常常独自歇在这里。听他这样说,吴意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急忙回身,对着方才犹豫着上来要拉他下去的两名小内侍狠狠地:“没长耳朵?还不快去!”哼,这两个兔崽子,若是方才没有这么一犹豫,回去他非剥了他们一层皮!
却有悠儿匆匆跑过来,急急行了个礼:“皇上,裘小姐不好了。”
连宸祈赶到的时候,屋子里点的油灯正好燃尽,啪的一声灭了。巧儿起身要去添油,才发现连宸祈正喘着气,站在了门口。
月华如洗,将那高大的影子拉长,投在榻上虚弱的人儿身上,一时看不清那容颜上的表情。连宸祈心中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巧儿出去。
巧儿忧心地望了一眼小姐,也不好抗旨,又是知道小姐是希望皇上陪在她身边的,便款款施礼:“油没了,奴婢去打一些来。”
待巧儿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连宸祈方才走进榻边坐下,这时候月光照到了她的脸上,乳白色的月光皎洁,在她脸上笼上一层淡淡的薄雾,依然是看不分明,却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苍白无力。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连宸祈坐下,一双眼眸已无往日的光彩,却依然那样温柔似水,那样含情脉脉。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她便把他当作自己这一生的唯一的托付,虽然曾经她绝望过,曾经一直一直努力说服自己,太子哥哥对她,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连宸祈垂下头。
他竟无法面对她这样的目光,他竟无法告诉她,他对她,不过是再单纯不过的,童年的玩伴之间的那种情感,如同兄妹一般的深厚却纯白。
这样的情感,与她投之于他身上的情感,是那样的不同。
良久,他才抬起头,展开一个温柔的笑靥:“怎么了,又不肯用晚膳。这些日子胃口不是好了许多吗?”当初刚刚接进皇宫时候,因为体虚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他是费尽了心思,日日交代御膳房翻着花样做羹汤,大半个月后,方才能吃下一些饭。
裘敏摇摇头,只说一句:“只是吃不下罢了。”
心中叹了一口气。
怕是为了册封云画扇做贵妃的事吧?
“吃不下也要多吃一些。”依然是温柔的,如同兄长一般,“明日是朕册封贵妃的大典,到时候宫中可热闹了。若身子不好些,可赶不上这些热闹了。宫里可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日后怕一时也不会有。”语气是宠溺的,却清楚明白地告诉了她,他并无册立她为妃的意思。
裘敏闻言,便忍不住忽地泪流满面。
她拼命地咬住唇,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如小兽一般的呜咽声不断从喉咙之间逸出,虽然低沉,在这寂静的夜却显得那样清晰。
赶紧握住她的手,连宸祈心疼却不得不狠心地:“敏儿,你怎么了?”顿了顿又道,“朕也吩咐了悠儿,替你做一身新衣裳,连夜赶制的。明儿个你便可以穿着同若梨一同……”
“我不要!”一声尖锐而绝望的低吼从紧咬的贝齿之间喷薄而出,她忽地坐起身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拼了命地大喊起来,“我不要去,我不要去看!”
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连宸祈一时愣住,随即赶紧抓住她的手:“敏儿……”
“我不要去看,我不要去看别的女人成为你的妻子,我不要去看你的怀里有别的女人!”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在他的身边笑得灿烂如花,那样她一定会死的。
心痛到死去。
一定会的。
门外的巧儿,已经是泣不成声。
小姐,终于是把心底的话讲出来了吗?藏在心底,始终羞于对他开口的那份心思,终于说出来了。
可惜,她这个旁人却看的清楚明白了,皇上的心中,怕是从来没有过小姐吧。枉费小姐一份深情,却……
终于听到她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连宸祈心中亦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颤动,便归于平静。
“敏儿,朕从来只是……”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决定要说出口,“把你当作妹妹一般的疼惜。朕心底对你有愧疚,但那不是爱情。”
若非真心把你当作妹妹来疼爱,后宫佳丽三千,朕又何愁多你一个,给个名分便是了。
只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够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你可明白?
“妹妹……”声音是轻若无闻,仿佛再一大声她便会消失,“可我不是你妹妹……你的妹妹是公主,我不是!”
“若是你愿意,你也可以是公主。”说出心中早就为她做好的打算,连宸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认裘敏作妹妹,册封作公主,再为她寻觅一位佳婿,这便是他能为她做的做好的打算。有了公主的身份,即使她曾嫁作人妇,裘家亦已家道中落,婆家人想来也是不敢欺负她的。
若是你愿意,你也可以是公主。
这话,他居然这样毫不犹豫地就讲了出来。
忽地平静了,裘敏静静地望住眼前那张诚恳地望着她的脸,那样好看的眉眼如同她千百回梦到的一样,丝毫不曾改变。
他心底一定已经盘算了很久了吧?
云画扇,果然云画扇才是他爱的女人。而她裘敏,只不过是——
妹妹。
只不过把她当作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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