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带着淡淡的温度,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傻瓜……为何要……难道你不知道,朕有多么珍惜你吗?”
当初不得不将你打入冷宫,你可知道朕心中有多么不忍——
虽然知道虚英观的屋子塌得奇怪,却故意不肯去追查——
知道你做的一切,知道你和连煜华的勾结,知道你要温顺良给军中的将士下毒,拿江山当作儿戏——
却都不愿意惩治你,只因为知道——
你心底的苦。
画扇泪流满面。
他紧紧拥他入怀,在耳边细语:“你知道吗,朕下了旨意,认敏儿作御妹,册封为公主——还替她找了户好人家……”
他知道,她心底一直在意他对裘敏的情意。只是不知道,这却促使了她下了决心走这一步棋——他原是打算,一切都办妥了才告诉她……
感觉到怀中的人儿的身子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他心疼地搂得更紧。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与她的相遇相知,一切都在不明中,一次次的误会,最终落得今天的局面。
母后已经知道这汤羹里下了毒,他再如何,也不可能留她在身边了呵!
能做的,只有保全她的性命了。
×××
见画扇半日迟疑,月眉知道她又是想起从前的事了,不禁有些担忧。
连煜华亦注意到。
仍了手中的子,他站起身来。
几个月的休养,战时受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没有了勾心斗角,没有了步步为营,那一双狭长的狐眼,倒显得温柔许多。
踱至画扇身后,他仿佛漫不经心地:“要写给连宸祈吗?”
画扇点点头。
他笑:“既然写了,顺着替我写一封,给……惠玉。”当初离京,惠玉娘家是带了人了领她回去的,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家的女儿跟着一个被流放的王爷出去受苦。
惠玉自然是不从,只是连煜华不留她,家人又心意已决,她反抗也无用。
画扇惊了一惊,忍不住脱口问道:“是要接惠玉来住吗?”心中有了几分喜悦,想起惠玉,倒是她这一生之中遇上的难得的一名好友。
连煜华点头,望着画扇忽然亮起的眼眸。
终还是不要告诉她吧。
他对她的心意。
若是她知道了,必然会对他有所避忌,面对惠玉的时候,心中也是会不自在的。
事已至此,即便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不要让她平添烦恼。
“你有孕在身,惠玉毕竟是女人,来了也可以有个照应。”他淡淡地笑,转身慢慢踱出门外。
微凉的风。
皎洁的月。
惠玉。
这个时候想起来,记忆中的惠玉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他的时候眼眸中的希冀,回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
成亲数载,他对她的脾气,喜好竟是一无所知。
犹记得成亲的那夜,他漫不经心地挑起她的喜帕,不过无心一瞥,便自顾自休息就寝,竟也不知道,那夜的她是否因此而哭红了眼。
而后的岁月,他一心扑在筹建军队收买人心,有朝一日取代连宸祈坐上帝王之位上,家中的大小事务均是惠玉一人打点,也井井有条。不经意间也曾听到下人的窃窃私语,对他这个王爷是极为不满的,反而一心把惠玉尊作主子,口口声声之间,都是对这名主子的怜惜。
也可以看得出,她是多么单纯善良的女子。
现在想起来,他是亏欠了她的啊。
若是有机会,他应该好好补偿她。只是——
他给不了她爱情。
心已经交付给屋中的那名女子,再也拿不回来。能与她一起被逐,能陪伴在她的身边,好像江山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傅华清,果然是厉害啊。
果然是前朝皇帝最疼爱的公主,果然有着洞察人心的细密心思,不动声色之中,居然就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她必定早就看出他的心思吧,因此做了顺水人情,答应不杀画扇,让他们两个一起离开——她必定是知道,若是有云画扇在身边,他那些小小的反叛念头,便被扼杀无影。
呵。
傅华清,或许你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才是这场纷争中唯一胜利的那个人——你得到了你爱的男子的一心一意与长相厮守,你拿回了你傅家的江山和你尊贵的地位。
于画扇,或许是因为她眼中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恨,一样的绝望,两个同样因为恨而绝望的人,走到了一起。
只是他亦交出了他的心。
他亦给不了她地位和名分,如今的他只是一介布衣,又如何补偿她。
惠玉……
若是有来世,找一个能够真心疼爱你的丈夫罢了。
寂夜清冷,唯天上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