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中,难道没有自己的答案吗?”她淡淡地,复又拿起桌上的眉黛专心地描起来。连宸祈亦不再说话,坐了坐,便起身走了。
如今想起来,难道他派了吴意子去大兴?
呵,倒想看看,是连宸祈的动作快,还是若如的动作快些。
皇帝派人送来的醉清风,倒是香醇,入口甘甜不烧,画扇多喝了几杯,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瞧着周围的众人,亦是脸颊烧红,低低地和周围交头接耳,说着众所周知的秘密。忍不住去看若如。
云若如,如今她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看着云若如如何痛苦。
若如握着手中的小盏,目光迷蒙地望着这一片欢声笑语。她的,她的。她是皇后,她是这后宫之中的首领,这些女子,任是风姿万千,却都在嫉妒她,羡慕她,觊觎着她坐的这张椅子。她不能让这一切结束。
怕是喝的多了,忽地头疼欲裂,便示意喜儿搀了她起身,想了想又推开喜儿,低低地说了句什么,独自蹒跚着,走到殿侧的一处金边百鸟朝凤屏风前,细细地瞧了瞧那精致的绣工,便转了进屏风之后。
阖殿的人,没有一个没瞧见的,却都不动声色,似没瞧见一般。画扇莞尔一笑,心中想了想,亦起身随了过去。
屏风后是一条小小的廊台,有满枝盛开的梨花,淡淡清新的香味幽幽送来,一朵朵素色的花朵在枝头,玲珑剔透。阳光柔和,似笼罩了一层白色的光环。
画扇依了在门边,光刺眼,不由地微眯。瞧那落寞的大红色身影,心中竟毫无喜悦。
她终是走到这一步了,竟比想象的要容易得多。若如已不似当初那样受宠,想到这,她不禁心痛。若当初嫁进来的是她,如今是否也和若如一般?
即使她真的是他要娶的女子,可后宫佳丽三千,又如何保证他不变心,即使他不变心,她又是否能承受这后宫之中的争斗?
最无情是帝王,于她父皇如此,于连宸祈亦不会是例外。
母亲,她是否会走上和母亲一样的道路?
“你来做什么?”若如转身发现了她,四周无人自不用装,顿时沉了脸色,恨恨地:“来看我如何难堪,如何可怜?”
画扇笑,如盛开了一朵华丽的木棉,在若如看来却分外刺眼:“我来与姐姐说说体己话。”
若如冷冷地哼了一声:“谁是你姐姐?小小一个婕妤,倒敢和本宫姐姐妹妹的了。”语气是淡淡的含了讥诮。
画扇不恼,只是笑着走过去,踮脚掐了一朵梨花在手,细细地扯碎,她的目光幽暗,如深潭不见底,并了唇边懒懒的笑,让若如触目惊心,捉摸不透她的心思。画扇手一扬,乳白色的碎花瓣顺势飘落,袅袅地打着转儿落入廊下溪水中,随着清波沉浮,渐渐消失在溪水的另一头。
“咱们原就是姐妹,再亲不过的,怎么如今姐姐就与妹妹生疏了?”靠在栏杆上,画扇似笑非笑,漫漫地说。
若如一愣,只觉得心虚:“皇上都说与你听了?”她是既恼又怕,如今她已经不再有“护身符”,所凭不过是那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与所谓的“临终托付”。只要皇帝略加调查,或者画扇将实情说出,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所搏的,是画扇对宛言之死的恨,是不会轻易与皇帝相认的。
画扇摇头:“姐姐大意了。难道只许姐姐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不成?”
她宫里有她的人?若如心中一惊,已经脱口而出:“你到底想怎样?”
我到底想怎样?
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画扇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一瞬之间又沉默,安静得诡异。她看着若如,眼神中有浓的化不开的悲哀。
“姐姐……”她轻若无闻地,“我们是姐妹啊,为什么姐姐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和母亲都遭到自己姐姐的背叛?
若如一愣,亦有了几分伤心,只喃喃地:“怪只怪,天意弄人……既然木已成舟,你为何不干脆放手,成全了我?”
“那谁又来成全我?”画扇低声愤怒地,眼中血红如受伤的小手,“我的一切不幸,都是你母亲和你一手造成的,又有谁来成全我!”
往事如潮涌上心头,儿时受的苦,姑姑的死,临行前她那个所谓的父皇看着她的时候,冰冷的眼神,都如梦似幻在眼前,耳畔有姑姑低而决绝的两个字:“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两个字不断萦绕在耳畔,终变成刺耳的尖叫,她一时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心绞痛得如要迸裂了一般。
“如今我所想所念只有两个字。”她转头盯住若如,目光凛冽,“报仇。”
我要你死。
“不!你杀不了我,你妄想!”若如惊惧地,“我身后有大兴朝,翎儿很快就会登基,皇上不能杀我,大玥朝不能杀我!你不会告诉他真相的……你恨他,是他杀了你姑姑,是他杀的!”
画扇直直地看着她,她每惊惧一分,她都感到十分的快感。
“或许,有比死更让你害怕的方法,又或者,杀你并不需要皇上动手。”
“你要杀我?”若如惊恐地退后几步,“你要亲自动手杀我?”
画扇微微一愣,随即哑然而笑:“是,我是恨不得亲手杀死你,我恨不得现在就动手掐死你!”她低低怒吼,顺势伸出手要去掐若如的脖子。
她的手干瘦修长,冷得如冰一般。脑子中有声音在喊着,不,不要冲动!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她忍了太久,她终是忍不了了!
若如惊得发出一声沉闷干涸的尖叫,里屋顿时骚乱起来,有侍女慌乱蹦来的声音,口中直呼:“娘娘,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