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厄尔巴岛
拿破仑被迫同意退位后,他的周围即变得冷冷清清。大臣、将军们纷纷投靠波旁家族,皇后玛丽·路易丝也带着儿子去了朗布伊宫,准备接受同盟国的帮助。他的身边,此时只留下为数很少的几位忠心耿耿的知己:马雷、科兰古、德鲁奥、贝特朗、康布罗纳。
4月12日夜里,拿破仑曾企图自杀以了结生命,他吞下了一瓶随身携带了很久的毒药丸,但因药力失效没有被毒死。寻短见未成,他又坚定信念活了下来。此时,同盟国答允仍让他保留皇帝称号,但必须到科西嘉附近的厄尔巴岛去。
4月20日,拿破仑在俄、奥、普、英的监护和千余骑兵的簇拥下,开始向厄尔巴岛进发。10天后他到了厄尔巴岛。此岛位于科西嘉东面50公里处,接邻意大利。面积200多平方公里,人口仅1万多人。在中世纪起分属比萨、热那亚、西班牙、意大利等国。1814年时曾属拿破仑在意大利的领地。这个岛盛产金枪鱼等多种水产品。岛中群山巍峨,奇峰林立,最高峰海拔1000多米,气势颇为壮观,山上多是野花蔓生,果枝累累,是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小岛。根据枫丹白露条约,拿破仑保留帝号,但其活动范围及主权之地都仅限在这个小岛上。拿破仑被允许保留400名士兵的武装力量。同时,大约有700名的老近卫军士兵也自愿行军来到厄尔巴岛保卫拿破仑。
厄尔巴岛环境不错,拿破仑开始好像还满意岛上的生活。他组织了一个微型国家,修建了海港,组建了一支小舰队,在波托·费拉约建造了一座都市房屋,又在桑马提诺修了一座乡间别墅。他修筑公路,整顿铁矿的开采,通过训练、检阅、演习,保持由800名老兵组成的那营人马的健康体魄和旺盛的斗志。每天一大早,他还骑马在岛上的小径奔驰,身后跟着几位军官。他的活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频繁。活动场地越小,他越爱奔走。英国特派员尼尔·坎贝尔爵士说:“他好像在不知停息的运动中得到很大乐趣,为看到陪同他的人累得精疲力竭而高兴。”他组织了一个正式的随从班子。贝特朗就任大元帅,德鲁奥为军事总督,康布罗纳为近卫军司令,佩鲁斯为总监督员。4名内侍从地方显贵中选定,弗洛·德·博勒加尔为首席医生。另又挑选了35名仆人和100匹马。
到厄尔巴岛10天后,拿破仑效仿遥远的杜伊勒里宫的仪式,举行了一次聚会。出席的人五花八门。应邀的还有50名普通市民和商贾出身的妇人,一个个装饰可笑,举止笨拙。拿破仑神情严肃地在这个有名无实的宫廷前出现。他显得和蔼可亲,兴致勃勃,与所有的男女宾客说话。
拿破仑盼望着玛丽·路易丝和儿子到来,给她写了很多信,但玛丽·路易丝把孩子托付给梅特涅,又抛弃了丈夫的荣誉,选择了奈珀克将军,在奥地利过上了不光彩的生活。
拿破仑在事业塌瘫崩溃后,仍不能忘记给约瑟芬争得一份不菲的财产所得,作为自己对往日情怀的珍重。但是此时的约瑟芬,却早已把拿破仑抛出了自己的记忆之外。约瑟芬看到拿破仑这棵大树倾倒,再不能作为她终身的依靠,便马上换掉了一向凄艾痛楚的面目,来到女儿奥坦丝身边,把马尔梅松宫变成了一个奢华的社交场所。她在这个场所内开始广泛结友结帮,一时间,打败她前夫的敌人们,纷纷乘着马车,来到这座香艳富华的宫内充分享受。
其中,亚历山大成了最殷勤的、也是最受约瑟芬重视的客人。
但是,约瑟芬最终吞下了自酿的苦酒。8月24日,宴会后她赤裸着肩膀陪同亚历山大在花园中散步到深夜。年龄使她耐不住这场风寒,发烧咳嗽,最终因肺炎不治而亡。
后来有历史学家评价说,拿破仑的两个妻子都不值得他爱,都没有给拿破仑带来过完美的感情。
拿破仑在岛上居住时,他的母亲和妹妹波利娜也自愿来到岛上伴他生活过。拿破仑还发生过几次短暂的艳事。一位是自愿为厄尔巴岛效劳的意大利少校的妻子引起了他的兴趣。此人是科隆巴妮夫人,拿破仑把她给了波利娜当女伴。两人的暧昧关系不甚明显,且持续时间不长。另一位是贝尔里尼夫人,她是西班牙人,长得一点也不漂亮,但却活泼、迷人,尤其是舞姿非同凡响。最后一位是美丽动人的莉兹,在对克卢宫时曾得138到皇帝一时的宠爱。她不忘旧情,于一个早晨来到了波托·费拉约,现称莫洛伯爵夫人。拿破仑也把她安排在波利娜身边,与她又恢复了昔日的特殊关系,但十分谨慎。
拿破仑在岛上住了近10个月后,他感到越来越不安了。尤其是近几星期来,一些保皇分子阴谋劫持、甚至杀害他。他得知了这一消息,跟坎贝尔谈起内心的担忧。枫丹白露协定的条款没有一项付诸实施。波旁家族没有支付承诺的年俸。尽管很节俭,拿破仑的个人资金已逐渐减少,不久就难以给仅有的那些士兵发放津贴、供养他们。这莫非是想迫使他遣散手下的士兵,完全听任强者的摆布?无论是在维也纳,还是在巴黎和会上,人们公开提出要挤走他在厄尔巴岛上的那帮残兵败将,干脆把他作为普通罪犯流放到亚速尔群岛或圣赫勒拿岛去。
对此,拿破仑无法忍受。
“我是个兵士,”他对贝特朗说,“假使他们要来杀害我,我会挺起胸膛,但要流放我的话,我决不答应。”
在法国,新的君主实在愚笨,不善于借助王族古老而巩固的根基。复辟之举刺伤了人心,使人们恐怕财产难保,惶惶不安。原兰斯的副省长,年轻的弗勒利·德·夏布隆受马雷派遣,前来禀报拿破仑,法国人心浮动,军队蠢蠢欲动。拿破仑是个懂得掌握最佳时机冲锋的人,他知道,此时不论是法国内部,还是欧洲大陆,都呈现出了一种新的局面,一种颇利于他重新“出山”的局面,他在考虑了整整一夜之后,便下定了决心,要尝试一下新的命运。再说,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保护自己,重新获得妻儿。一连几天,他一直在考虑此事,但跟谁也没有说。接着,他向贝特朗和德鲁奥透露了计划。贝特朗表示赞同。他和妻子与所有跟随拿破仑的人一样,不愿困死在这厄尔巴岛上。德鲁奥要更有心计,他觉得这样轻举妄动,对拿破仑和对法国来说都很危险。不过,他忠心耿耿,很快被皇帝说服。直到临行前,拿破仑才告诉了母亲。年迈的老母亲十分惊愕,一副发僵的神态,说道:
“去吧,孩子,去完成您的命运吧。”
接着,她当着马尔商的面禁不住抽噎起来。
妹妹波利娜万万没有想到拿破仑会采取行动,正在准备一次欢庆活动,听后简直惊呆了。她预感到大难将再次临头,哭泣着把一串钻石项链交给马尔商说:
“不幸的皇帝有可能用得着这串项链。要是他真的遭到厄运,马尔商,千万别抛弃他!要好好照顾他……”
拿破仑嘱咐母亲和妹妹在波托·费拉约等待,在适当时机再派人来接她俩及其仆从。1815年2月26日,趁英国特派员去里窝那游玩之际,他命令士兵在夜幕降临时登上了为数有限的几艘舰只,接着自己上了“无常”号双桅船。开始时,海上风平浪静,皇帝在甲板上烦躁地踱步,焦急地等待起风。拂晓时分,风终于起了,把他带向生命的倒数第二页,他要尽自己的力量再掀翻一个世界。
走后的第二天,英国人赶到空无一人的米里尼的那座房子,发现皇帝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一部有关查理五世的著作,记载着他让位的那一页打开着……
2 重返巴黎
在途中,拿破仑奇迹般地避开了英法舰只的监视,在昂蒂布附近的儒昂湾安然登陆。他没有走那条给他留下了极坏记忆的罗讷之路,而是经迪涅、加普,取道行走更加艰难,尚未解冻的阿尔卑斯山区。始终爱国的民众在路旁欢迎他。他经常拄着一根拐棍,在他那支小部队的士兵身边徒步行走,灰色大衣的垂尾迎风摆动。他虽有些发胖了,但只要一微笑,脸庞马上显得年轻、纯洁,仿佛身上笼罩着超人的光晕。
来到拉弗雷隘口,面对受命前来堵截的一营步兵,拿破仑豁出了自己的生命。他敞开胸膛,指着心口。一支支枪全垂下了。士兵们纷纷跪倒在他脚下,亲吻他的衣服、双手。也许,这是他一生中最为激动的时刻,他双膝颤抖,双眼噙着泪花。
“大功已经告成。”他对贝特朗和德鲁奥说,“10天之后,我将进入杜伊勒里宫。”
面对着狂欢的士兵,拿破仑不禁心潮澎湃地说道:“士兵们!你们一直是法国人民最英勇的护卫者。我也是跟你们一样,为了法国的利益,冲破了重重险阻,终于又能与你们一道并肩效力于法国人民了。是你们在过去的岁月中维护了法国人民的民族尊严和利益,今天我依然呼唤你们、人民也依然在盼着你们重新聚集在鹰徽旗帜下,为法国的自由民主而努力。我们今天能在一起消灭干预我们民族自主的敌人,将来,我们就可以自豪地说——是我们捍卫了法国的利益,是我们清洗了法国的耻辱,是我们完成了法国帝业的最后辉煌:这辉煌将永远记在法国士兵的功劳簿上,永远记在法国人民的心中!”
法兰西无法抵抗他的到来。法国虽然有国王、亲王、大臣、省长,但只要拿破仑一出现,这部强大的机器就立即瘫痪。将军们给他送来了团队,市长们拱手交出了城市。国王面对伟大的拿破仑重新出现,自愧不如,很快逃之夭夭。
拿破仑带领800卫士和四门野炮穿山越岭,向北前进,一路无人问津。3月7日抵达马尔香德的第七军区驻地格勒诺布尔。马尔香德派出步兵第5团在一山口阻止拿破仑。该团是当年跟随拿破仑进行意大利战役的团队之一。军官下令对前来的队伍开火,拿破仑翻身下马,迎着瞄准的枪口走上前去,他解开上衣,露出胸脯,高喊道:“第五团的弟兄们,你们不认识我吗?”士兵们放下武器,报之以热烈的欢呼:“皇帝万岁!”
从这时起,拿破仑的北进变成了一次凯旋仪式,各地守军纷纷扔掉白色的波旁帽章,加入到拿破仑的行列里来。3月10日他抵达里昂,驻此的麦克唐纳元帅和阿图瓦伯爵已闻风而逃,通往巴黎的道路畅行无阻。
13日,他继续北上。拿破仑的老部下内伊元帅坚信“拿破仑将如同莫斯科河战役的第二天那样受到欢迎”,他抵挡不住拿破仑的召唤。见面时,拿破仑亲热地与他拥抱,毫无责备的意思。2天后的晚9时,拿破仑进入巴黎城。狂热的人群把他从马车里连座位一起抬出,欢呼着抬他进了杜伊勒里宫。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几乎到了窒息的地步。他闭起双眼,听到在他前面倒退着向前为他开道的老朋友拉瓦莱特轻声道:“啊,是您来了,是您!”
拿破仑进入巴黎受到的欢迎是几近疯狂的。不少贵族们也躲在一旁暗暗叹息:“魔力——拿破仑具有魔鬼般的魅力,人们几乎无法抗拒他的号召,只要他举起旗帜,人们马上就走火入魔般地跟他挥戈跃马。”
拿破仑也颇自豪地说:“我是凭着法国人民和军队士兵的信任被重新迎接来的。我没有动用一枪一炮,没有依靠缪拉的帮助。我知道人民和军队依然没有忘记我,依然敞开胸怀来拥抱我。”
他以前的朝臣大都又回到他身边,如康巴塞雷斯、达武、德克雷、马雷。甚至富歇也不例外,对拿破仑的归来毫不诧异。拿破仑与他们倾心交谈,仿佛他昨日下班今日上班似的。现在,经过了惊人的动荡之后,他终于又回到宫殿。群众的欢呼声震天动地。当天晚上,乔治小姐满腔热情,身着饰有紫罗兰花纹的裙服,出现在掌声雷动的宫殿小剧院,登台为这位伟大的法国人演出。昔日陪伴、服侍拿破仑的妇人中,迪夏泰尔夫人捷足先登,重任宫殿贵妇。拿破仑高兴地接待了她。不过,对前来拜访的朱丽和奥坦丝,他很不热情。因为在他流放期间,俩人不闻不问。不过拿破仑还是宽恕了她们。最使拿破仑痛苦与失望的是玛丽·路易丝。被维也纳驱逐出来的梅纳瓦尔为他揭开了事实真相:玛丽自觉自愿地投到盟国君主的保护伞下,把孩子托给父亲弗朗索瓦,自己却与奈珀克甜蜜相处。他还说,这位奥地利女人撵他出奥地利时,还请他代向拿破仑提出要求,要求他同意和和气气地分手,因为这已经势在必行。拿破仑听后,气急败坏,目光茫然,面如土色。儿子被软禁,妻子被引诱,现在冒险一场还有什么用处呢?失望之余,他反而更加努力奋斗,嘴上虽然不说,但心头的那线希望始终存在:倘若他取胜,必定可使同盟国松开手中的猎物。在胜利到来之前,出于对前途的考虑,也出于面子,他把对皇后的耻辱行为的憎恨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平时提起她时,他总是讲究分寸,不失情分和尊重,说玛丽·路易丝不在他身边,是由于她家庭的粗暴拦阻。此后,他对妻儿就再未多说什么。
拿破仑现在费尽心机的是如何唤醒士兵的斗志,充实已经空虚的国库,并尽快建立赖以安身立命的强大军事力量。他明白,敌人是不会让他有喘息机会的。但此时建立强大部队却困难重重。在波旁王朝统治的 10个月里,由于经济萧条,军队已大幅度裁减,连征兵制度也被路易十八废除了。为了征得兵员,拿破仑号召业已复员的军人以及遣返的战俘归队,同时召集国民自卫军。同时,他还下令蒂尔和凡尔赛兵工厂立即生产15枝步枪,甚至授权到英国或瑞士购买25万枝步枪。除了兵员与武器外,拿破仑最缺乏的还是有能力的指挥官。乌迪诺、圣西尔等九位元帅现在已拒绝为他效劳,4月10日,他又下令将马尔蒙、贝尔蒂埃、维克托、佩里格隆、奥热罗和勒费弗尔从元帅名单上清洗出去。并重新起用了塞纳、苏尔特、内伊、莫蒂埃、絮歇和布律纳、格鲁希等人当了军队指挥官。
到四月底,拿破仑已颁令正式组建成了4个新军团,即北方军团、摩泽尔军团、莱茵军团和阿尔卑斯军团,并组建了3个“观测军”保卫侏罗、瓦尔和比利牛斯边境。为了对外造成防御假象,他又下令达武在巴黎周围修建一条要塞防御带。其实他真正的战略计划是尽早发动攻势,先发制人。
当拿破仑从厄尔巴岛脱离监视并返回法国巴黎后,各反法同盟国都十分震惊。他们随即停止了相互为瓜分不匀而引起的争吵,重新形成了同盟的团结一致,并于3月7日发表了一项联合声明,宣布拿破仑为“世界和平的干扰者”,将不受法律保护。3月12日,肖蒙条约又重申这一立场,奥、英、普、俄四大盟国同意各自出兵15万参战,粉碎这个篡位者。英国威灵顿公爵守命指挥英荷联军,立即向法国边境推进。与此同时普士军队在布吕歇尔的指挥下,也奉命向法国出征。
拿破仑这一次决意不再重蹈1814年覆辙,为了不作困兽之斗,他决定以快制敌,主动出击。6月13日,拿破仑的北方军团总计已达12. 02万人,在菲利普维尔至博芝特之间15英里的正面上已完成了集结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