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67天航行后,这一行流放者看见了圣赫勒拿岛。遥望那阴森森的悬崖峭壁,易受感触者不禁为之寒心,怅然若失。军医瓦尔特·亨利写道,这个海岛是“人类所能想象得出的最丑恶、最荒凉的石头岛。它的崎岖不平、支离破碎的地面,就像是从海洋深处冒出水面的一个毒瘤。”在马尔商的眼前,这个海岛就像一座坟墓。拿破仑一言不发地凝望着。马尔商回忆道:“他像这样子审视了几分钟之后,便回到他的舱房去,不置一词。从他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一会儿,他在舱房里对古尔戈说:“这不是一个吸引人的地方。我在埃及还可以干得更加出色,我宁可当个远东国家的皇帝。”接着他就派人去把拉斯卡斯喊来,继续他日常的工作。
海军少将科伯恩首先上岸,过了几个钟头,他便带着海岛的总督马克·威尔克斯上校登舰,在军官休息室里会见了拿破仑。威尔克斯的态度平易而谦和,因为他的职务将被科伯恩所代替,所以他的谈话很随便,和拿破仑谈得很投机。拿破仑就像平时说话那样,连珠炮似地向他询问这座他已统治了两年的海岛的各种情况,很快就掌握了他将被隔离的这座海岛的完整的资料:圣赫勒拿岛是1502年由葡萄牙人发现并占有的,现在则归英国东印度公司管理。它距离南非的开普敦1750英里,距离南美洲1800英里,距离英国4000英里,离它最近的陆地,是700英里外的亚森欧岛——也是空阔的大西洋上另一个属于英国的火山岩小岛。不说也可明白,圣赫勒拿岛这种孤立的位置,正是英国人所以选中它作为拿破仑的第二个流放地的理由。
岛上住着些什么人呢?威尔克斯解释道,这个小岛只有10英里长,7英里宽,有居民4000人,其中包括1000名英军。现在,多亏拿破仑的到来,驻军的人数增加到3倍。在那些居民中,欧洲人不到800人,其余的都是黑人、中国人和东印度水手,而黑人中有四分之三是奴隶。
当威尔克斯和拿破仑正在舰上的休息室里讨论当地的居民情况时,岛上的居民们,也在随着等待诺桑伯兰号的到来而与日俱增。他们的心情是好奇而又恐惧,因为拿破仑的名气,像远方的雷声一样传到他们的耳里,给他们形成的却是一个传奇式的,比实际大大失真了的可怕的形象。他被称为“蜂妖”,保姆在孩子不听话时,就拿“蜂妖”这个名字来吓唬他们。过了两天,拿破仑终于乘着一条小船登了岸,当时已是傍晚,有许多岛民举着灯笼,都想看看他的容貌,但是他们失望了,因为天色太黑。
拿破仑在岛上的最初一个多月里,住在一所名叫“荆园”的小别墅里。在那里,他上午口授回忆录,由拉斯卡斯或古尔戈记下来,晚上则经常与邻居巴尔科姆一家共同进餐和消磨就寝前的时光。巴尔科姆先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商人,奉命为拿破仑一伙人经办膳食,夫妇俩殷勤好客,两个女儿,一个15岁,一个14岁,经常和拿破仑玩“惠斯特”牌,或向他提些稚气十足的问题,这使他晚上过得颇为愉快。
在其他方面,“荆园”的日子是沉闷单调的,住得又不够宽敞,拿破仑因此向科伯恩大发牢骚。
一个多月后,拿破仑搬进了一所名叫“长村”的新住宅。新住宅有5个房间归拿破仑用,3间归蒙托隆一家,2间归拉斯卡斯父子,还有一间给古尔戈。房子坐落在海拔1730英尺的高地上,空气清爽,在这块点缀着桉树的平地另一边,延伸着宽达一英里半的跑马场。
在新居所,拿破仑无需英国军官跟随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被限定在周界约12英里的三角形地带。他要走出这个范围时,就必须回到这个范围之内。拿破仑一伙的来往信件都必须由代总督审查。由于科伯恩的监护严密,拿破仑与这位代总督的关系很不融洽。过了不久,到1816年4月14日,新总督赫德森·洛爵士抵达圣赫勒拿岛,接管了科伯恩和威尔克斯两人行使的权力。这位新总督上任后,对拿破仑管护的措施更为严密,拿破仑为此对新总督充满了憎恨。随着长年累月日复一日的时间推移,拿破仑一伙人的生活越来越暗淡。他身边的人,有好几位耐不住寂寞苦楚,终于离他而去。拉斯卡斯最先离开,他回到法国后,把自己的《回忆录》和日记作了一番精心整理,结果捞了一笔丰厚的稿酬。第二个走的是古尔戈,再接着是医官奥默阿拉等人。拿破仑的生活慢慢变得单调而又乏味,他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并且经常患起病来。
3死亡之谜
在圣赫勒拿岛,拿破仑在仅仅渡过5年多的时光之后,便于1821年5月5日病逝了。拿破仑死前,他已经对私人医生作了这样的嘱咐:“在我死后,不要马上埋葬。……我要你解剖我的尸体,……我委托你检查这次解剖的一切细节”。拿破仑一直怀疑自己的病与某种谋害有关,所以解剖尸体这个念头在病重后就一直纠缠着他。“在你解剖我的尸体之前,你绝对弄不清我得的什么病。”他对私人医生这样说。
第二天上午,拿破仑的贴身侍从即开始为尸体解剖之事做准备。在拿破仑死后,这位侍从在副手的帮助下,曾用麦油精把皇帝的尸体洗刷干净,然后将尸体从用作病房的客厅搬回到寝室的铁制行军床上,这张铁床伴随拿破仑到过一个一个的战场。现在,为了解剖尸体,马尔商又把弹子房的弹子台搭起来。拿破仑赤裸的尸体被放置到了这座台上。
下午2点,17名手术参加者和观察员开始进入弹子房。这17人中有马尔商和他的助手;两名法国官员——蒙托龙和贝特兰;驻圣赫勒拿岛英国总督的代表和7位医生。
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场尸体解剖是一个重大的政治事件。拿破仑死后,英国驻岛总督已派一名官员乘上一艘快船,把消息送到了英国去。这个消息使欧洲在位的君主们都感到了宽慰。法王路易十八更放了心。因为这二十多年来,拿破仑率领着那支所向无敌的军队,曾征服了整个欧洲,打垮过各国的封建王国的军队,并把法国的革命火种带向了欧洲各国。如今,由于他的死亡,各国的君主们也期望这革命的思潮会随他的死亡而一起被埋葬。
拿破仑死了,仅仅51岁的年龄就死了,他为什么过早地会死去?人们自然会对这个曾经精力充沛而充满传奇式的人物加以关注,并引起疑问。拿破仑身边伴随的人也咒骂圣赫勒拿岛的恶劣环境,责怪英国政府故意把拿破仑送到这里来折磨死。赫德森·洛——这位英国总督也很担心他本人和他本国的政府受世人指责。现在,他们都想知道解剖的结果。
在现场的7名医生中,有6位是英国人,都是军医。他们事先也都得到总督的告诫。明白在尸体解剖中的发现所能引起的纠葛。第七位医生是31岁的安东马尔西,科西嘉人,是拿破仑的私人医生。这次解剖,即由他主刀,那几位英国医生只是观察员。安东马尔西在人们无言的监督下,剖开死者的胸腔,把心脏割下,又切了死者的胃,让其他医生检查,在医生们完成了对各个内脏器官的检查之后,助手们用香水清洗了被剖开的胸腔,然后又由安东马尔西用手术针把剖开的刀口缝合起来。
尸体解剖完毕,其余人都离开了,安东马尔西又让马尔商帮助,测定了尸体的各种数据,并将解剖发现记录在案。干完这一切,马尔商才又为拿破仑的遗体穿上丧服。如他后来在他所写的回忆录中所记述的,他在另一位侍从的帮助下,给拿破仑“穿上了帝国卫队轻骑兵的全套制服。我们给他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衣,戴上一条穆斯林的白色领带,并在领带上套上了一条黑色的丝质衣领。用扣子在背后把衣领扣紧,他的脚穿了白色的丝袜,穿了齐膝深的白色开丝米的骑马裤和一件同样质料的背心,外面套上整齐的帝国卫队轻骑兵的制服,制服上缀满了各种荣誉勋章——这些勋章都是拿破仑在世时设置的,其中有‘铁十字勋章’,‘联合勋章’——脚上套着骑马靴,头上戴着三色徽章的礼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