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江沁忽然没来由地心情低落起来。
夏卓昱第一时间听出了不对,略一沉吟,便上前一步攫住她的樱唇,印上深深的一吻,直到江沁都呼吸急促了,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后退两步,安抚地向她一笑:“我会一直在,别怕。”
他后退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江沁还未能完全从那一吻中回过神来,帐中就失了他的踪影。
江沁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怔忡了半日,忽然很有泪意。
他就是这样,每每在自己心硬如铁打算将两人关系彻底定格在合作伙伴的路线上时,给她以致命的温柔一击。
孽障!
第二天,夏卓昱果真一大早就派人把江沁和萧明丹一起送了出去。一车一轿,百骑随行,百里的路程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以江沁作为现代人的观感来说是挺慢的,但想想这是古代,也就罢了。
“请皇后娘娘入帐。”身边忽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沁讶然回头去看,居然是宋宁。她惊得愣了片刻,才问:“大战在即,你身为副将,难道不应该留在主将身边吗?王爷为何会派你出来?”
宋宁洒然一笑:“娘娘尽管放心,此事王爷已有妥善安排。娘娘与郡主的安危由宋宁负责,至于战事那边,王爷自然有更加合意的人手帮忙。”
更加合意的人手?江沁猛地想起昨晚出现的那个滕越,会是他吗?看夏卓昱的反应是应该跟那个滕越很熟,但江沁对此人却提不起好感,真是怪事。
一个凉凉的声音半途插了进来:“只顾得皇后娘娘,难道郡主娘娘就可以丢到一边了吗?宋宁,你好大的胆子!”
不等宋宁回答,江沁已冷笑着回头,不屑地看着一脸不忿的萧明丹:“永安郡主,你的脑袋里是不是有咸菜,是不是又缺氧又缺钙?”
这么高端的讽刺,萧明丹就算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话里的敌视却听得很清楚了,有心要放下脸色来,又实在怕江沁会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只得说:“皇后,我只是在骂宋宁,与你有关吗?”
“宋宁是王爷的家臣,你如何骂得?我不过是在替恭王教训你罢了。”江沁依旧冷笑,“或者依郡主的意思,恭王府的家臣是可以随便任由人骂的?”
萧明丹涨红了脸,想想确实是自己失礼,但要她咽下这口气却又不甘心,便说:“皇后娘娘比我身份高,别说是骂家臣,便是骂我,我也只得认了。”
她气哼哼地甩一甩袖子,由得士兵带着她去了营帐。
江沁摇摇头。那恭王既是为数不多的异姓王之一,想必是个狠角色,如何会生出这般没脑子的女儿来,真是令人费解。自古将门无虎子,看来有时不得不服。
但是她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身旁的宋宁已低喝一声,飞身向萧明丹离开的方向扑了过去。江沁猛地转头,只听得萧明丹短促地“啊”了一声,随后便再无声息。宋宁此时已闪进营帐,下一刻江沁便听他喝问:“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答,外面的江沁随即便听到一阵兵器交击的声音。她稳住心跳,镇定地转头吩咐:“谁都不要轻举妄动,注意警戒。”
士兵们轰地答应一声,看向江沁的众多目光瞬间就多了几分肃穆的崇拜。一个看上去柔弱不懂武功的小女子,在这等关键时刻却能如此镇定地判断形势并下达正确指令,这种范儿实在太招军人的喜爱了。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倏然自帐中飞出,另一条人影紧随其后,两人在空中再度大打出手。战不多时,宋宁终究是六王爷帐下最强的高手,挥手间已将来犯之敌制住,拎了他的手臂跃下来,一把丢到地上。
江沁心中一跳,忙喊:“小心他服毒!”
话才说到一半,宋宁一个飞腿正踢中来犯的下巴。这一脚势大力猛,直接将对方的下巴踢得脱了臼。那人也是个硬汉,剧痛之下哼都不哼一声,只是知道自杀不成了,恨得将头扭到一边。
“出来吧。”宋宁冷然说道。
江沁吃了一惊:竟还有暗中窥伺者?
果然见一人缓缓自帐中踱出,如老鹰拎小鸡一般拎着一个人,正是永安郡主。
“啧,江远山那老匹夫麾下没人了,就派了这么个没用的家伙来?弄错了人不说,自己还惹了一身的事,倒要看看这老匹夫要如何交待。”那人黑衣黑氅,眼神冷漠,说话时随手将萧明丹丢到地上。
萧明丹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苦头,当即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趴在地上喘息了一刻,大骂:“你这混蛋竟敢对本郡主如此不敬,是活腻了吗?”
那人目光一凝,一脚踢中她的膝盖。萧明丹高声痛叫,蜷在地上动弹不得,骂人的气势早就灭了八分。
“阁下是什么人,挟持永安郡主是何用意?”宋宁沉声喝问。
黑衣人满不在乎状笑了一笑:“没什么用意,只是看这丫头不顺眼,给点教训。丫头,你该谢谢我,若不是我在旁边,你现时已经是死尸一具了。”
他说着便抬头去看站在一边的江沁,漫声问:“你就是江沁?”
江沁的心怦怦直跳,她努力平抑了一下心情,点头:“是,请问阁下是什么人?”
“我么——”黑衣人顿一下,目光中陡地燃起恨意,“是痛恨江远山的人。不过,你既不是江远山亲生的,那也不算是我的仇人。我只是对你的身世感兴趣,听说你母亲给这老匹夫戴了绿帽子,把这匹夫气得大病了一场?呵呵,干得好!可惜怎么没气死!”
母亲的事一直是江沁心中的隐痛。她倒并不是特别在意婚前失身这件事,但在没有证据之前就下这样的结论,在她看来未必太轻佻,所以她顿时就放下脸来:“请注意你的用词。我母亲之事错综复杂,你一个外人,如何能这般抵毁她清誉?”
“哈哈,你果然不是那老匹夫的女儿。就以老匹夫那长袖善舞的性子,怎会教出这么一个直率的孩子来?”黑衣人似乎十分愉悦,“你放心,我绝没有看轻于你或你母亲的意思。”
“阁下究竟是谁?这里是军营,还请阁下说明来意,否则休怪宋宁不讲情面。”一旁的宋宁适时打断了这不愉快的交谈,严厉提醒。
那黑衣人呵呵怪笑:“哦?我倒要看看,你想怎样不讲情面法?来来,小子,咱们玩玩!”
宋宁脸色一沉:“军营之中可不是逞武艺的地方,请阁下自重。”
他手上可还押着服毒未遂的刺客呢,如何能随意与人切磋?
“这位壮士若是想在此地寻江远山,那是找错了地方。”江沁冷静地说道,“你该想想这些年江远山都暗地里准备了哪些巢穴,当此穷途末路之际最有可能往哪里去,而不是指望到军营中打架找事就能寻到他。”
黑衣人直到这会儿才认认真真地把江沁看了一通,点头赞道:“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丫头,我可不是来找江远山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江沁大脑快速运转,瞬间就想了许多条可能性,却又一一否决。她沉吟着问:“莫非阁下是要与我交换什么?却不知道我现在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聪明!”黑衣人一拍大腿,貌似极其开心。
他既挑明了说是来谈条件交换的,身手又高得吓人,宋宁掂量了一番,从他手上护得两个女人的安全终究是个挑战,只得先把方才的刺客押下去小心看守,又命人扶郡主去歇息,再陪着江沁把这神秘黑衣人迎进了营帐。
宾主坐定之后,江沁遣退了帐中所有的人之后说道:“阁下现在可以说了,要交换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十五年前的真相。”那黑衣人一开口就震住了江沁。他满意地看着江沁的表情,续道,“条件是,你要说服夏卓昱帮我对付江远山。”
“你观察军营很久了?”江沁问。
黑衣人大笑:“当然,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逮住夏卓昱不在你身边的空隙。老实说,夏卓昱那个人花花肠子太多,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交易对象。不过你就不同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十五年前的真相,不管他指的是哪一方面的真相,也不管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相”,江沁都十分需要。但问题是,夏卓昱现在真的有空闲对付江远山吗?她和宋宁四目相对,却没有寻到满意的答案。
“我同意。”她下了决心。
“痛快!”黑衣人再次猛拍大腿,“你有诚意,我自然也不含糊。老实说,当年的事情太惨痛了,如果不是为了替好友报仇,我可不愿意回忆那种事。”
替好友报仇这个理由倒新鲜,江沁坐直了身体,准备听他的长篇大论。
宋宁绷起身体,随时保持高度警惕的姿态。说实话,虽然夏卓昱没有明说,但他十分清楚,这儿不管有几个身份特殊之人,需要他豁命保护的也永远都只有眼前这位。
他再度打量了江沁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