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快步走出超市,人来人往的热闹中,安然仍是心神不定,刚刚那个人,那个戴着墨镜,身形高大健壮的男人,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让她感觉害怕,一种莫名的威胁!
阳光灿烂的街道上,她长出了一口气,角落里,悄然回转,目光在人群中快速寻找,没有再看到那个威胁,静下心,提着买好的东西,满腹孤疑中慢慢沿街而行。
习惯性地低头而走,自从那场始料不及的灾难之后,她就再不敢在人多的地方抬头,尽管她有时还戴着一顶帽子,且低得压到了眉上,可她还是怕!
往前,一直往前,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已独守了一年,没有朋友,也没有任何亲人,只有她自已,在黑夜和白昼的交替中,固执地将日子封闭在一个人的范围内,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极为奢侈地在手指的跳跃下,成为日历上渐被遗忘的一页,没有欲望,也没有希望,只有一条孤独的路,她一个人走……
一间一居室的小屋,半旧的家俱,半旧的钢琴,当初没有任何犹豫就交了一年的租金,不为别的,就为这架钢琴,她喜欢钢琴,那是天籁之音,她的最爱!
嘴角泛出一丝苦笑,现在除了钢琴,她还剩什么?
可恨!她还有一样东西——臭名远扬!
好在那已是一年前的事了,值得庆幸的是,父母还不知道那些,他们远在千里之外,一个仍然落后偏僻的地方,性格的拘谨和厚道,让他们不爱出门,除了关心新闻上所说的国家大事,其余时间,他们便埋头在报纸和书籍里,应该还是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吧?
至今为止,电话上,并没有听到针对她离婚一事的任何询问,这一点,她真的要感谢宋晓刚,她的——前夫,现在应该是这样称呼他才对!离婚时,她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他帮她瞒着,别让老人知道这件事,他做的很好。
可是,谎话还要编多久呢?多少次,在电话里忐忑不安,简单地说着自已一切很好,而后便是静听,听妈妈问她身体好不好?生活好不好?还有晓刚好不好?……知道她一切都好后,电话便放心地挂了!而她则更愧疚了!
一年里,她不断地变换工作,因为不能确定自已的安全,惶惶不可终日,象个通辑犯,直到最后在一家私人琴行里,找到一份教琴的工作,虽然不是很富裕,但足以温饱,最重要的是,她喜欢这份工作!
如隐士,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沉默中低眉敛目,柔顺之下,她似乎真的对这个世界无欲无求了,可是,天知道,在一个人的黑夜里孤独着,她有多想家,多想爸爸妈妈!
可是,她不能回家,不能……
转角,她似乎撞到了谁,仓皇中丢下一句怯怯的“对不起!”,她急急而去,好象身后有谁在撵她一样,而其实人家早已走远!
偏僻处,小心地抬头,太阳已开始西沉,这不变的一天又将成为生命的过去式,心底一丝哀叹,她现今的生活真如一潭死水了,这不是她想要的,可她却不得不接受!
今天休息,上午不知是怎么过的,下午她觉得得出来一趟,采购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不过才两个小时的户外活动,却象过了好久,又吵又闹的超市里,她晕头转向,想要的东西总是找不到,不时地询问着导购小姐,最后连她自已都有些吃惊了,怎么会迟钝到这种地步?
而就在这时,发现一个奇怪的男人,她先是在商场的镜子里看到他的,初时没再意,可当几次三番地“偶遇”后,她才起了疑心,于是,转到另一个化妆柜边,果然,不一会,那男人也转了过来,有意无意地和她保持着距离!
故作镇定,眼睛落在柜台里的化妆品上,心里却已如惊弓之鸟,再无心购买,只拿了几样不得不带的东西,一路辗转,利用层层货架,利用超强人流,她终于摆脱!
可是,他是谁?
余惊未了中,她再次陷入沉思,那男人的身形,是那样的高大伟岸,可她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人,她没理由忽略一个如此帅气的男人,尽管她对帅哥并不在意,可记忆总还是会自动保存美好的!
而且那男人虽然在跟踪她,行为上却并不显任何猥琐,这一点,让她深感不解,到底怎么回事?
袋子有些沉重,她换了一只手,快了,再转过一条街,她就到家了,低头,她加快了脚步。
一声刺耳的刹车,一辆黑色的小车猛然停到她身边,她一惊,脚步让开不自觉地停下,眼睛向车子看去……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戴着墨镜的男人,从车里跨出来,大步中他向着她直直走来,似曾相识的装扮,一愣,接着脸色雪白,屏住呼吸,转身,想跑……
什么都没来得及,他已拉她入怀,看似亲热的拥抱里,颈后突然的一痛,她软软地倒下……
黑暗!
渐渐复苏的清醒里,她努力睁大眼睛,可仍是徒劳!
伸手四下摸索着,再用脚去探索,除了证实了自已是躺在一张巨大的床上之外,再没发现什么,恼人的漆黑让眼睛失去了作用!
当意识变得更为清晰一些时,她开始心惊肉跳,她居然,是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的……
手指触到自已赤裸温热的身子,她大吃一惊,拥紧丝滑绵软的被子,她不能抑制地颤抖,谁?是谁?为什么将她带到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男人!脑子里跳出迷失前的画面,心更不能控制地狂跳,他做什么了?他对她做什么了?
尽力感觉着自已的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不适,她强迫自已安静下来,握紧被子,努力地思想着,可是,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他将她这样光光地放在床上,到底是为什么?变态吗?
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除了脑子里飞速跳跃的恐惧,还有她自已渐来渐粗的呼吸……
迷茫,困惑,不安,恐惧,无助,种种情绪一齐纠缠在黑暗中,她缩成一团,象个待宰的羔羊,无奈而又无助!
好久了吧?差不多有一年了,她一直以为已经安全了,最起码她不再做恶梦了,可是,原来危险还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也许,不是没有危险了,而是她自已忽略了危险的存在!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开始巡视房里的一切,这一看,又让她的惊恐加重,这个房间,除了她身下躺着的这张大床,再无别物!隐约中,看到一面墙内透出些许暗光,那该是落地窗吧?似乎还有两个门,一大一小,通向哪里?
空空,如隐藏在黑暗里的恐惧,让她无法安宁,眼睛死死地盯着隐在暗中的门,在它们的后面会有什么?
很想跳下床去打开它们,仔细地察看一番,可是,羞耻和恐惧牢牢地拖住了她的腿,挣扎在去和不去中,许久,她还是躺在床上,不敢有任何动作,她强迫自已安静下来,默默等待,等待那扇门自已打开……
时间在焦虑而迫切的等待中,分外缓慢,无奈的煎熬下,她竟有些昏昏欲睡!
“咔——”!
一声轻响,一扇门悄然而开,随着打开的门一同涌进来的是一缕明亮和一个身影。
她猛地睁开眼,握着被子坐起来,屋里忽然点亮,她一惊,看到一盏壁灯幽幽亮在床的上方,桔色暖光下,一个中年女人,走到床前,放下手中端着的食盘,一言未发,转身又出去了。
又是一声响,门,关上了!
这一下,她象是被震醒了一般,掀开被子跳下去,赤裸着身子扑向那扇门,可无论她怎么敲打,怎么呼喊,回应她的始终只有她自已的声音!
折腾半天,沮丧中,重新回到床上,用被子遮住胸以下,半靠在床上,送来的晚餐,很丰盛,味道也很好,可她越吃,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绝望,最后,再也无法下咽,丢下剩下的大半饭菜,她再次跳下床,打开另一扇门!
一个精致豪华的浴室!
柔媚灯光,氤氲热气,沐浴露的清爽,温暖的水流,让她暂时忘却隐藏身边的危险,舒适中无意的一眼,瞄到镜子,随手擦去上面弥漫的水气,现出一张清新妩媚的脸,黑亮的眼眸在灯下灵动而莹润,红唇如丹,柔软的胸,纤细的腰,浑圆的臀……
她的身体无一处不是完美,看着这样美丽的自已,呆了好久,耳边仿佛又听到晓刚戏谑的话语,"自古红颜皆薄命",原只是一句玩笑话,意在打击她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谁知道,这一句竟成了现实中她的真言了!
慢慢关了水龙,叹息着去取浴巾,可是,手僵在半空,这里,这里居然没有浴巾?
湿淋淋地站在浴室里,发呆……
又好久,轻轻拉开门,空寂的屋内,踩一路湿湿的脚印来到落地窗前,修长的身形站在帘边,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一片黑暗的空旷中,什么都没有,怎么回事?
眼光垂下,有点点星光,她一下捂住嘴,心跳几乎停止,她住到天上了吗?为什么世界离她竟似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