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清洗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战杰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丢在地上的衣衫上是刺目的红,那是安然的血,她流产了!
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她在他怀里,巨大的疼痛折磨着她的肉体,可即使那样,她却仍不忘记一声声地哀求着他,他竟然比疼痛还令她恐惧!
那幅惨状,让他几次冲动得想要跳车而逃,而欧阳远风,那个书生一样斯文的人,在那时更是将车子开得象在逃窜……
这是一场不在计划之内的意外,让人措手不及,惊慌失措!
从手术室推出来的安然,象被抽离了灵魂似的安静着,毫无知觉地躺在他的面前,不在有惧怕,那曾经属于她的惧怕现在落到了他的心里!
看着那张苍白而安静的脸,他竟不知自已身处何处,耀眼的白,醒目的红,在他眼前不时交替着出现,让他不能安宁!
“这样的结果,你很满意吧?”欧阳远风在医生那里,获悉她所有的情况后,狠狠地问着他。
无法面对他的质询,也无法回应他的愤怒,悄然转身,他离开了医院,怀带着一腔沉痛,他有太多的情绪需要整理!
失魂般地坐在沙发上,呆望着窗外,游离在体内的苦痛和忧伤,终于沉淀,一如窗外暮色降临!
屋子里悄无声息,黑暗正在悄悄吞噬着光明,让她饱尝痛苦,让她痛不欲生,让她生不如死……这些曾是他当初极力想要付诸到她身上的,而现在,她正沉睡在那些灾难的中间,等她醒来,她就会品尝到这一切!
可为什么,他的心一点都没有快乐的迹象?所有预期的那些报复后的解脱,也没有如约而至,相反的,一份从未预约过的恐慌和歉疚却将他紧紧包围!
孩子?是在他的暴力之下诞生,又在他的暴力之下消失的一点小小的鲜活吗?该怎样去想象他(她)的存在,象一颗流星一样从他的生命里一闪而逝,见无可见,想无可想,思无可思……
这是惩罚吗?从心灵到肉体!如果是,那这是对谁的惩罚?他?还是她?等她醒来,他要如何面对她?带着什么样的心情?……
悠悠醒来,触目一片白色,她象躺在棉絮里,绵软得不能动!
哪里在滴水吗?怎么听在耳内竟象在敲鼓?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记忆开始艰难地搜索……
“然,醒了吗?”温和的关切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欧阳老师?
“来,喝口水!”顺从地喝了几口水,嗓子里好受多了,记忆也一点点地恢复着,她记得她摔了一跤,半天都爬不起来,然后,她好象被送进了医院,流了好多血,痛得都不想活了……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她竭力的回想被欧阳远风打断,她又向她看去,这才发现他衣衫零乱,满脸憔悴,整个人不复以前的儒雅清新。
“你怎么弄成这样?我出什么事了?”她嘶哑着嗓子,不安地问着,麻醉后的记忆让她想起点点的片断,却连不成一个完整!
“没什么,看你突然昏倒了,我着急,就是这样!没事的,我去问问医生,一会回来,你好好休息!”微笑着劝慰好她,他走了出去。
昏黄的走廊里空荡荡的,掩上门,他再也做不到微笑了,阴沉的脸,他想到那个为她带来灾难的男人——战杰!
竟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多么冷血的人,安然还处在人事不省的地步,他居然就走了,毫无内疚,不顾责任,更没有什么人道可言,好象他是一个局外人,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冷酷无情的人?
一想到安然苍白无血色的脸,他的心都揪疼了,再不能让她受他的控制了,力量上他逊他一筹,可智力上他不见得也输于他!
得将她藏起来,象她一开始求助于他时所说的那样,让他再也找不到她!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先将她的身体调养好,然后,他或者会送她离开这里,去到另外一个地方,他有许多外地的同行朋友可以帮到她的!
主意一定,他立刻开始行动了,得快一点,他对自已说着,潜意识里他觉得他一定还会再来的,或者是明天一早吧?
猛然醒来,天已微亮,从沙发上慢慢坐起来,一夜的不良睡姿让身体有些僵硬,而他竟想不起自已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晨光渐渐清晰了房间,也再次掀开记忆,简单洗漱后,战杰边喝牛奶边开着车子向医院驶去,懊悔开始在心里占据,她现在怎么样了?昨夜为什么不能守在她旁边,他的离开,不正好让那个叫欧阳的有机可乘了吗?不行,得带她回家!马上!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也不用征求谁的意见!
一路行过,昨日的慌乱和歉疚,重新被冷静和慎密替代!
空空的病房,整洁有序的床铺,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一种强烈受挫的侮辱感从心内升起,靠在门上,他幽黑暗沉的眼瞳泛出寒光,这只老狐狸,居然抢在他之前下手了,混蛋!
他会将她藏到哪里?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想要光明正大地找一个人都难,更何况他的蓄意隐藏!
“天韵琴行!”一念间,想到他的琴行,欧阳远风,你可以躲起来,可你的琴行不可能跟你一同隐身吧!
斗志重起,他重新启程,一条有些偏僻的街口,一间十几平米的门面,上方横着四个金色大字,“天韵琴行”!
一眼扫过,只看到里面醒目地摆放着一架钢琴,一面墙上张贴着一些规则制度类,以及琴行建成以来的成果之类的简介,再无其它,出人意料的简陋里,他缓步而进!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轻轻的问话里,看到一位衣着素净长相娴雅的年轻女子。
“噢,我想买架钢琴,别人介绍我到这里,今天特地过来看看,可是你这里……”他佯作惋惜状。
“那请楼上看看吧,!”跟在她后面,一路蜿转着走上二楼,眼前豁然开朗,宽敞明亮的大厅一侧摆满钢琴,另一边是一间一间隔起来,镶了玻璃门的小小的练琴室。一张办公桌停在一角,还有一套待客用的沙发,墙壁上另挂着一些弦乐乐器,所有陈设高洁典雅,悄然而立中,仿佛进到一个音乐圣殿!
“您请这边,我们是此地唯一一家国内名牌珠江琴的代理商,作为钢琴品牌中的佼佼者,它在质量和售后服务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先生您尽可以放心地挑选,无论哪一款都是绝对完美的!一旦您决定了在我们这里购买钢琴,我们会为您送货上门,再帮您免费调琴一次!保修期内,我们还另有专人会定期上门为您进行服务的!先生是为家庭购买的吧?那么这一款您还满意吗?……”
无心聆听对方为他所做的热情推荐,他溥衍着应了两声,随后进入主题,“你们老板在吗?我想和他面谈!”
“不好意思!我们欧阳老师今天有事,可能来不了!不过,先生您可以放心,无论您看中哪一款,我们琴行里的工作人员都会热心为您服务的……”
“不行!我只相信你们欧阳老师!”他冷漠地打断她,老狐狸,防范得还挺严密,事情有些棘手,随手在桌上的便条纸上写下家中的坐机号码丢给她,“这样吧,这是我电话,他若是回来了,你通知我,我再过来!”
“好的!一定!先生慢走!”
离开琴行,直接回家,站在她的房门口,一点冷寂的萧索迎上来,没有了她的房间,象没有了色彩的油画,毫无生气!
静静躺到床上,淡淡的馨香犹存,相处不过一月,他竟然已开始习惯两人生活了,原先规律而简单的单身生活被轻而易举地改变!
她现在应该好多了吧?他能够那么快速地将她转移,说明她身体状况还不是太糟糕,也许,他根本就不用为她担心什么,欧阳远风,他肯定会很好地照顾她的,万般殷勤,千般柔情,好容易有一个机会可以为她做事,他怎会放过?瞧瞧他看她的眼神,还有那天不顾一切地为她拼命的样子,那种爱慕里的渴望,应该不止一天两天了吧?
想至此,他眼前仿佛看到他正带着谄媚的笑,为她不停忙碌的身影!
厌恶里,他狠狠地将枕头砸向虚无里的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