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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爱过你1

李商隐《锦瑟》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题记

那一年我29岁。因为再一次遭遇失恋创伤,我十分需要朋友们的精神抚慰。那时候我真的很可怜,失去了所谓的爱情之后,在生命中,竟然就再也找不出一个类似蓝颜知己的异性朋友,借来靠一靠的男人肩膀都没有。我只好恬不知耻死缠住那几个女友。她们有的正在忙着谈恋爱,30岁边缘上下的死亡线上忙着谈恋爱,就像忙着推销即将过期的牛奶。谁还有闲情来关注一下我这箱勒令下架的牛奶呢?还有的忙着怀孕生小孩。那是因为结了婚以后,向往中锦衣玉食的安全感还是没来,只好赶快生一个孩子来加强城墙巩固。很难得在我用一条“今天再不来见我,就永远也见不到我了!”的短消息将她们全体哄骗来了以后,我还没有酝酿出相应的悲伤氛围,进入被关注的主角状态,她们就不约而同不亦乐乎地聊起了房地产。

那是2002年的冬天。上海的房价步入新世纪以来,跑步前进,进入疯狂状态的第一轮。

各种各样的房产中介雨后春笋一样在街头涌现出来。有的乡下孩子,脚趾缝里的泥还没有蹭干净,就迫不及待投资买了假的名牌行头,西服领带衬衣鞋袜地穿戴起来,再印一盒名片,他就成了房产中介了。很快,在上海房地产中介市场,树立起了最具实力的三块品牌:香港中华、台湾住商、美联物业。

我的女友们都忘记了安慰我失恋的悲伤,但她们前后左右四个人,都撺掇着我加入上海房地产中介市场去搏击一番。她们认为我很适合,比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位都适合,可惜我作为当事人并不觉得。再说我只是失恋,并没失业,那房地产市场发疯,与我一个大龄的失恋女子,有什么相干呢?但她们谈起房地产比谈起我的失恋热情多了,而且她们最后一致认为,“你辞了现在的工作去干房地产,一定能很快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在女友们跑来叽叽喳喳高谈阔论并怂恿我加入房地产行业之后的第二个夜晚,我再次陷入了孤独和忧伤。我买了一份夜报,了无生趣地翻来翻去。整版整版的都是地产广告、地产信息、房地产中介招聘信息……连一篇哀怨的抒情文字,在副刊版面,都没有找到。看样子我真的是落伍了,被时代淘汰的人,她不失恋,谁失恋呢?我抖擞精神,从嗓子里连吼了几吼,指望将热血唤醒,又将那份夜报,“啪”地痛拍在我裸露的大腿上,象是一个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英勇决定:我明天就辞职,去干房地产!我就这样 ,上了贼船。

我辞职令我的上司很愕然。他是一个温和的中年上海男人,素质很好。但这不影响他对我辞去这份美差的惊讶。SG卖场是新兴的综合性超级大卖场,无数的分店正在各个区域先后开张。总部的招商部助理,那是一个等着别人来求你朝南坐的好位置。我一个单身女子,父母不在这城市,老公又找不到,这份职业,算是人生的最大安慰剂了,这辞职,是抽得那门子邪疯?他同情地对我说:“我知道你可能最近感情失意。你可以申请半个月长假,调整一下。没有必要为这点小挫折辞职……”但当他听说了我想加入房地产中介市场去做个二手房销售员,这个中年上海男人的蔑视,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他的眼光一下子变得象看一只异想天开的癞蛤蟆,然后二话不说,就批准了我辞职。我还多领了一个月工资。

进入香港中华地产中介部,填写入职表的时候,我的手都有些抖。婚姻状况那一栏,成了一个必须深思熟虑的难题。29岁都还没有将自己嫁出去的女人,推销自己都不在行,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好的房产销售员呢?那如果我填个已婚呢?我又沉思起来。我就搞不懂我这样学历不算高,年龄不算小,脸蛋不算俏的女人,怎么那么轻易就被录取进了中华地产的中介部?如果是个忽略的错误,我可真要慎之又慎珍惜这错误。千万不能填写已婚!房地产销售是风风火火的时代弄潮行业,怎么能由一个拖家带口,又要伺候丈夫孩子,又要买菜烧饭的已婚妇女来做呢?前思后想,我考虑了半天,然后吸一口凉气,在婚姻状况一栏里填上“离异”两个悲壮的字!离异的少妇,沧桑而富有社会经验,懂得委曲求全,既可以死得壮烈,也可以活得潇洒。心理素质更是百折不挠地奇好,非常符合二手房销售员的特质要求。

我还没有结婚哪,却高举利剑,往自己头上砍了“离异”的一刀。是辞职以后的惶恐,那种完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惶恐,推着我向房地产中介销售这条不归路无可奈何一往无前地奔去。我不做出业绩是不行的,因为我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由此可以想见,无论对错,我现在只有向前向前!

“蓝敏真是混得不容易”。多年以后,我那四个女友异口同声如此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