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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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古老的德茂库尔(2)

《爱情与自由》,又名《快活的乞丐》,是关于爱情和自由的颂歌。请听一下这首令老战士激奋不已的歌曲:

我是战神之子,百战老兵,

到处脱衣让人看伤痕,

这一枪为了女人,那一枪来自法军,

当时两国交锋,好一片金鼓声。

我刚学会打仗,队长就一命归阴,

正是魁伯城外胜负难分;

等我精通武艺,又是一场血战,

攻下了古巴城堡,好一片金鼓声!

最后我又跟寇将军炮轰直布罗陀,

留下一腿一手作为英勇的证明,

但如果国家需要,艾节挂帅,

我就用断腿也要去追那一片金鼓声。

(见王佐良译《彭斯诗选》192~193页)

而这歌曲中有一位大胆的铜匠,是无忧无虑的流浪汉。他站在住户的窗下,拉着长声吆喝:

我的好姑娘,我干的是铜匠活,

我的职业是补锅。

走遍基督教的天下,

处处都做铜活。

我也曾为饷银去从军,

英勇的队伍册上有名,

但只要念头一动,我就开小差去补锅,

任他们怎样搜寻,也寻不到小弟我!

呸!那小虾米算个什么!瞧他那皮包骨头!

他只会满嘴胡诌,扮演小丑。

请看我身上的围裙、袋里的榔头,

手艺人的幸福我俩共同来享受!

这口锅是我信心所寄,希望所求,

让我指锅对酒来赌咒:

从今以后,我一定叫你衣食不愁,

否则我死也不再喝酒!

我们在《爱情与自由》这一颂歌中,听到那明亮的、无法遏制的极强烈的声音,就来自诗人自己。他为这一切歌唱:

在这一夜,心口和酒杯

我们都已装满,

这儿,酒宴人人友爱,

大家都是醉汉,一切平等相待!

流浪者、快乐的姑娘、流浪乐师以及手艺人,齐声唱起万古流芳的叠句:

滚开!靠法律保护的顺民!

自由才是光荣的盛宴,

法庭只为懦夫而设,

教堂只给牧师方便!

(同上书,第207页)

彭斯写过上百首歌曲,这是其中最好的。这支歌曲已传唱到世界各地。

彭斯自从与约翰逊决定合作刊出《苏格兰乐府》后,经常把自己搜集和创作的歌曲交给约翰逊。有时,罗伯特·彭斯又与斯米尔在城市里长久地徘徊。他们边走边谈,彭斯向斯米尔谈起诗人费格生,可是斯米尔不知道费格生埋葬在何处。费格生在医院逝世时斯米尔不在城里,好像是演员乌佳把他安葬的。

2月里,大地几乎没有雪。彭斯又来到公墓,爱丁堡剧院的演员乌佳、斯米尔的朋友带他到公墓里的一座小山岗。乌佳记得自己曾用医院的大平板车和公家的棺材安葬了贫穷的鲍伯(费格生的爱称)。乌佳是惟一为费格生送行的人。鲍伯死在10月,他满23岁……彭斯决定帮费格生树立墓碑。

晚上,彭斯仔细地削尖羽笔,他向当地教堂年长者和克诺克埃斯的地方教堂写道:

高尚的人士们,我以忧虑的心情得知,在你们的公墓中,有一座荒废了的被人忘记的坟墓,长眠着正义的博得荣誉的诗人罗伯特·费格生的遗骨。他的才能永远为苏格兰增光……请求诸位,允许我在所敬爱的遗骸上建立起平民百姓的墓碑,为的是保存住诗人万古流芳的不朽的记忆。

彭斯把信再看一遍,并写上自己的姓名和住址。

彭斯为费格生立墓碑的请求,最终获得了教堂的同意和支持。彭斯从光滑的石板中为费格生挑选出一块墓碑,并在墓碑上刻上诗人费格生的名字、生日和逝世日,以及用诗来写的简短的墓志铭。

彭斯曾亲自说过,他常常“用火”来象征自己的先驱。他从童年起就喜爱葛蕾的《墓园挽歌》,特别是那最后的诗行:

这里边,是一位青年,

生平从不曾受惠于“富贵”和“名声”;

“知识”可没有轻视他生身的微贱,

“消愁”把他标出来认作宠幸。

他生性真挚,最乐于慷慨施惠,

上苍也给了他同样慷慨的报酬;

他给了“坎坷”全部的所有,一滴泪;

从上苍全得了所求,一位朋友。

(见卞之琳译《墓畔哀歌》)

彭斯为费格生写的墓志铭,就好像接着葛蕾的诗行往下写似的:

不论骨灰罐,不论宏伟的言论,

不论对他偶像的保护都没有,

只有无装饰的墓碑严肃地说:

苏格兰!墓碑下是你的诗人!

那些天里彭斯常常想起诗人葛蕾。一件不愉快的事也正是因为葛蕾而发生。一天,他参加一个朋友的早餐会,一名教士当着彭斯的面批评葛蕾的《墓畔挽歌》。彭斯顿时火冒三丈,非要那教士具体讲出该诗中哪几行写得不好。恰巧那个教士背不出原句,彭斯使用讥讽的口吻说:“先生,我现在明白了,一个人可以对诗句评得头头是道,但毕竟还是一个他妈的笨蛋。”

女主人的小儿子,被彭斯气势汹汹的样子惊呆了,他坐在女主人的膝上,惊慌失措地看着彭斯。彭斯看到孩子的眼神,心生歉意,就向孩子弯下身去,带着微笑说:

“请原谅,我的小朋友!”

3不会卑躬屈节

这一年春天罗伯特·彭斯第一次没像往年一样一头扎在田地里。

他来到了斯米尔的印刷厂,在那里等待书的印刷。印刷厂的情形因彭斯的到来而令人振奋:彭斯在一条长桌上校对清样,他坐的那条特殊的凳子被排字工人称做“彭斯的沙发”。有一次,当彭斯不在的时候,有一位勋爵达尔利孟在那里坐下。彭斯回来时,请勋爵到排字车间去。

“请您让座,阁下,”斯米尔说“这座位的主人来了。”

“把座位让给这位肆无忌惮的大眼睛的年轻人?”达尔利孟勋爵感到吃惊。

“这位年轻人是罗伯特·彭斯,诗人。”斯米尔清清楚楚地说出。

“天啊!”勋爵从凳子上跃起,“简直可以把你们印刷厂的所有的椅子都让给他!我亲自认购了三本他的书!……”

坐在这个凳子上,彭斯几乎成百次地重新阅读自己的诗歌。

他的书出版后不久就脱销了。书里有卡列顿猎人俱乐部成员的献词。可是有人读了他的诗歌后,劝告他“少使用一点苏格兰方言”。甚至批评家穆尔博士也多次写信教导他:

“十分明显,您已经精通英国语言结构,而且拥有丰富的形形色色的词语储备。所以将来您应少采用土里土气的方言。因为运用那个,就把您的读者仅仅限制在能懂苏格兰语言的范围内了,照我的理解,您为什么不可以把能按英语来理解您的诗歌的所有人都包含进来呢?您应该紧跟着写出比您至今着手搞的内容更丰富的作品来。我想说,不管什么样的题材您都应考虑。您应多读希腊和罗马的小说故事,我相信,熟悉了这些,您就能做到比通常做得更好更多。”

“我怀着敬意听完了您的评价,”彭斯在回信中写道:“但,非常遗憾,它来晚了。在诗中有某些差错,毫无疑义,我可以修饰或删除,可是书已印出……,您的希望,即所赞叹之处甚至连许多著名作家也永远成为不能实现的梦想。而我所竭力追求的,是希望我的同行,住在茅舍的普通老百姓,喜欢苏格兰方言,让我的诗歌很容易被他们了解和喜爱。我乐意承认,我有一点诗人的才能,就凭这些作为一个作者,一个深思的作者还是不够的……”

彭斯在收到邓禄普夫人的批评信时,态度可就没这么柔顺了。邓禄普夫人因《梦》中有“对国王的不恭敬态度”而责难他,彭斯轻视她的“可贵的劝告”:

“您的批评,太太,我接受,哪怕遭到它的伤害也好。您说的话,我非常不听从劝告。比我更配做诗的诗人们,谁有什么令人羡慕的特权和财富呢?!然而鄙人,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人,无论在诗中还是在散文中决不谄媚。指天发誓,无论在谁的面前,我决不会卑躬屈节。我不大为国王、勋爵、批评者和其他人做事。

“太太,在喜欢我的诗的一些人中您提出了自己独特的称赞。至于说到我的《梦》,引起您的不满。一个月后或者更早些,我将到您那里,到您府上,为它辩护并详细地发表意见……”

他向邓禄普夫人证明,他有权利可以随便地同国王闲谈,并提出他的劝告:

国家的立法者,

我不愿丢脸,

可以说,你们没有这样的聪明,

把我们老百姓率领。

您只吩咐官员们,

授予名位,确定身份,

决不能把国家驾驭、操纵,

到那样遥远的一天……

我不能对威廉·彼德

有什么怀疑。

我亲自剪牝绵羊的毛,

他却愤怒地把我们剪碎。

我知道,您处处借债,

没有多余的花销。

碰到鬼啦!愿他有积攒,

甚至拥有我们驰名的海船,

一直到那样威严的一天……

在爱丁堡的日子里,彭斯懂得了许多东西,他亲眼看见国家的前途、人民的命运靠谁来决定。诗人在诗句中表达出自己的愤怒。

他也开始怀疑那一些围着他转的贵族了。他出身低微、自惭形秽;他们自恃高尚,根本瞧不起他。在他们心目中,他只是一闪即逝的昙花,值得一看的怪物。权贵者惊诧的只是,一个粗鄙的耕夫竟具有如此非凡的天赋。因此,他只能是大千世界中的怪胎,仅仅是供他们取乐的玩物。

4游历苏格兰南方

1787年4月21日彭斯的诗集出版了。科里奇一下子放心了,1500本按订购单分别寄送,剩下的500本两天内也已卖光。

科里奇4月23日邀请彭斯到自己的办公室,并同他签订了合同。彭斯从科里奇那里得到了100基尼(英国旧金币,等于21先令)。

100基尼是一笔巨款。彭斯头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很有钱的人。实际科里奇应给他300英镑,但这笔钱对彭斯已是前所未有的。

彭斯把这笔钱一半寄给莫斯基尔的吉尔贝特,一半用做旅游费用。他拿定主意去苏格兰南方参观。

彭斯的同伴是22岁的鲍布·艾斯利。

1787年5月初,他从容不迫地沿着苏格兰的绿色丘陵登程出发了。他曾考虑过旅行结束一定去看一看农场,从邻近城镇顿弗力斯的有钱的地主巴特利科·米列尔手中把农场承租过来。但现在彭斯竭力什么也不想,放松自己,轻松去旅游。

他希望他所游历的地方有趣闻轶事,那里“每个古战场如雷贯耳名声远播,而每条小溪都可编写出歌曲。”

在一个不大的笔记本中,他简短地记下旅游的观感:

5月6日,腊灭优尔山岗阴森而凄凉,有时也很美,美丽如画。

5月7日,同菲尔敏诺木先生共进午餐。在学术辩论会上菲尔敏诺木先生击败了霍尔切尔。

5月8日,非常美丽的跨越鲁·特伯德河的大桥(鲁·特伯德河是发源苏格兰的边界河)。两岸,特别是苏格兰这一岸有令人神往的风景。

5月9日,在德热特戈尔早餐。同列杰尔特大尉共进午餐。由于我有诗人这个尊号,他对我表现出特别的敬意……我的名字在某种程度上轰动了各地……

会见、午餐、早餐、举杯……古城德热牧尔授予彭斯令人敬爱的公民称号。克列克兰勋爵的姐姐戈丽特夫人,请求彭斯把他未发表的诗作送给她。福艾尔市长的妻子向彭斯询问对她的水彩画的意见。他在日记中写道:“福市长夫人是多才多艺的美术家。”

彭斯同艾斯利一起到他的家乡做客,在那里彭斯见到艾斯利的小妹妹,彭斯写道:“艾斯利小姐非常可爱!她的教养非常好,那样真诚、淳朴和善良。庆幸见面,留下永远的回忆……”

日记也显示出彭斯的特点,他记载了所经各地的耕种和农民、农场主的生活状况。在别尔维科斯,那里的土地和气候均适宜耕种,当地农场主们的富足以及不依赖神像的生活使彭斯震惊。

“在科尔沼,许多农场主被邀请到俱乐部里,此时绅士们正在高谈阔论。他们每个人都有游乐、打猎需用的骏马,价格从30英镑到50英镑。在州设的猎人俱乐部里可以骑马带狗追扑狐狸。”

“农场主们比此地粗鲁无学识的农民更讲究、更豪华……我本来以为人有较高的审美能力,人有情感……但此地的农场主对佃农和邻近的农民采取十分野蛮的行为。”

旅行中彭斯看出来,艾斯利是一位充满激情而又非常顽皮的人。可是,艾斯利很快就走了。因为他两周的假期已经结束,往后由一位令人感到乏味的人跟随彭斯。

旅行中彭斯心情不快时就过分饮酒,夜里他时常无法入眠,渐渐这位好人得了心脏病。有一天夜里他感到不舒服,小酒馆里的仆人在他的床边一直守候到天亮。

游历结束后,他离开了爱丁堡。在回乡的路上,彭斯怀着忧郁的情绪去看从巴特利科·米列尔那里承租来的农场。它有三处。彭斯认为艾力斯兰农场美丽如画,尼塔河的陡峭的河岸上,生长着茂密的树林,离热闹的城市顿弗力斯只有六个半米里亚(一米里亚为1609公尺)。农场管理员说,租金不高,一年50英镑。但他告诉彭斯,农场的房子要有人住,说实在的,还须补建牲畜房,为的是给土地施肥用。

彭斯答应想一想,再找有经验的人商量一下。他在内心对此不抱什么希望的,他期望早日顺利地进入消费税管理机关。

目前从科里奇那里还没有收到全部的钱,于是承租农场这件事是无果而终。

首先应当归家,同吉尔贝特商量一下,莫斯基尔的事情怎样,孩子怎样。

还有杰恩怎样……

5回到莫斯基尔后

1787年6月8日罗伯特·彭斯回到了莫斯基尔。他把自己的箱子留在小饭馆的老板那里,并请老板收拾一下房间,照料一下忠诚的小母马。彭斯独自带一包东西,其中放着给家人的礼物,顺着莫斯基尔的熟悉的小路迈步走起来。各样灌木丛交错挺立在田间小路两边,熟悉的鸟儿高声歌唱。彭斯已经不是走了,而是跑,累得直喘气,然而他想,无论哪里,都没有这里的耕地这样令人陶醉。

晚上,疲乏的彭斯受到全家的欢迎。他们互相交谈,彼此问长问短。同亲属们的会见令人高兴,母亲和姐姐都感到那么幸福,沉默寡言的吉尔贝特微笑着。孩子们红红的脸颊,晒黑了的小脸多么可爱!同朋友们快乐地共进晚餐,频频举杯。终于只剩下彭斯一个人留在房间了,这时,门轻轻地打开了。彭斯感到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是杰恩!杰恩来了。

杰恩和彭斯并排坐下,无言地用手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把他拥抱。

快到天亮之前,彭斯听到杰恩突然起床。他吃惊地睁开眼睛,怎么现在她就要回家?杰恩平静地说,母亲早已咛嘱过她。她最后吻一吻彭斯,走了。

现在,当彭斯成名有钱的时候,阿穆尔变愤怒为宽恕!所以,这个巫婆、杰恩的母亲,亲自密派女儿到他这里来!

不,决不容许这件事!彭斯甚至想决不再向杰恩求婚,无论如何也不能!

当然,他爱她,但决不能原谅。

他连一天也不愿留在莫斯基尔,他现在就走!

罗伯特沿着苏格兰山地走了10天。他离开格拉斯哥市,穿过北方湖泊。他的情绪是悲观的。他甚至改变了对人们的情感。他曾向尼可尔写道:“无论什么时候,我的朋友,我不认为人类倾向于高尚。比如爱丁堡贵族绅士是高傲的,而我的贫民兄弟是奴颜婢膝的。从前,在我回家以前那个时候,对我斜眼相看,几乎使我放弃了一切希望。我买了一本《弥尔顿》袖珍版,我自己经常带着它。经过研究,我觉得撒旦是一个伟大的可敬的人物。他有坚忍不拔、不屈不挠的独立精神,勇敢无畏倔强不驯服的性格,无所畏惧的伟大胸怀和对困难蔑视的高尚品质。不错,现在我手中有不多的钱,但我害怕,那些极可恶的明星人物给我头上送来不祥之光,会把我的一切化为灰烬。这是危险的命运,我害怕,会把我的前程埋葬!!!”

在这个夏天他几乎完全不写诗了。当苏格兰重要活动家德热木·赫切尔·布艾尔先生逝世的时候,尽管爱丁堡的朋友请求罗伯特为他的死写悲歌,也被他礼貌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