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巴甫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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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壮心不已(3)

为了继续进行会议,代表们分成了5个组。在6天中一共宣读了485篇学术报告。巴甫洛夫除了出席会议之外,早餐和午餐的时间也用来和代表们交谈。

有一天开会时他遇到了根特。

“你好,亲爱的巴甫洛夫!”根特亲切地向他问候。

“根特博士!”巴甫洛夫拥抱了他。“看到你来开会我非常高兴!我想,这将是生理学家最重大的会议之一。我们将向你们展示我们全部成就。”

“这正是我期望的……还记得吗?我们上次分别时你多难受,担心我们是否能再见面。瞧,不是又见面了吗?”

“是的,是的,我很高兴。最近我虽然大病了一场,身体还是很好。我们还会见面的,我亲爱的根特。还有许多事要和你谈呢,我要带你去看看科尔图什……”

巴甫洛夫邀请去科尔图什的还有肯农和其他的一些代表。他领他们参观研究所宽敞的大楼、实验室、手术室、猴舍。

巴甫洛夫邀请肯农到家里吃午饭。在走近他的住宅时,他指着主楼顶上的塔楼对他说:

“我喜欢在那个塔楼上观看天空。我在那儿安装了一台望远镜,一个人的时间如此有限,这是多么遗憾的事啊。”

“我为你多方面的兴趣到吃惊,”肯农说,“看起来,只有俄罗斯人才具有这种特点,罗蒙诺索夫就是这样的。”

“的确,兴趣广泛是俄罗斯人的特点,你看鲍罗廷按他受的教育来说是化学家,按他的天赋却是一个作曲家。再说契诃夫,按专业来说是医生,但他以作家而闻名于世。不知你是否相信,我本来是应该当教士的,结果当了生理学家,宗教迷信的对手。正是生理学给宗教迷信带来了最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走进他的住宅,登上装有玻璃窗的露台。肯农开始专注地欣赏涅斯捷罗夫给巴甫洛夫绘制的肖像。

“在画像的时间我对画家说出了这样一种想法:我的大脑皮层的生理过程主要在额头部分进行的,所有的思想家都是这样。而艺术家们的大脑皮层生理过程最少涉及额头部分。‘这是为什么?’他不高兴地问。‘那是因为’,我回答他说,‘艺术家们是情感起主导作用,这是属于第一信号系统,而人所特有的,人区别于整个动物界的是第二信号系统。’他觉得受了委屈,甚至都生起气来了。实际上是那样的吧?”

“你的那位画家生气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这两种系统同样发达,那就一切正常了。”肯农微笑着说。

“事实就是如此。后来我对他也是这么说了……”

4月16日晚上出席会议的全体代表到莫斯科参加全会的闭幕式。爱丁堡大学教授乔治·别热尔,代表全体与会者致词。在隆重的演说过程中,他一会儿用这种欧洲语言,一会儿用那种欧洲语言,其中也包括俄语。

“我们的大会进行十分顺利,各种正式会见和会议非常隆重,试验演示得认真而详尽,会外的活动活跃,还一起参观了名胜古迹,大家虽早已从共同学科的著作中互相了解,但在这里才正式结识——这一切不禁使我们想到天象仪映出的情景,我一眼就可以看到巨大的苍穹,半球形银幕映出的天球上全部复杂的结构。在这短短的会议期间,有生理学巨星展现在我们面前。各种生理学学派像一个个星座光明璀璨,一颗颗彗星急驰而过,数以百计的二三等的小星也初露光芒。毫无疑问,巴甫洛夫是这整个独特的太阳系的中心。我想没有哪一个自然科学领域能有一个人像你在生理学领域一样,处于无可争议的领导地位,你是世界生理学家的领袖!”

第二天,苏联人民委员会在克里姆林宫为与会代表举行了招待会。会上巴甫洛夫发表了演说:

“你们已经亲自看到和听到了,”他对所有的外国客人说,“在我国科学居于多么优越的地位。我想只有用一个例子来说明我们这里国家政权和科学的关系:我们科研机构的领导人,总是处在一种惶惶不安的状态,惟恐我们会辜负政府给我们提供的巨额资金。你们知道,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实验者,我的一生就是由无数的实验所组成。我们的政府也是实验者,只是更高范畴的实验者。我渴望活下去,以便能看到这个历史性的社会试验成功。”巴甫洛夫高举酒杯,在热烈的掌声中宣布:“为伟大的社会实验者干杯!”

5 故地重游

如果要回家乡看看的话,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从莫斯科到梁赞已不很远。于是巴甫洛夫和谢拉菲玛就启程了。他很久没有回去了,现在,望着车窗外急闪而过的田野、森林和村庄,在梁赞度过的童年、青年时代以至一生有关的各种回忆一齐涌上心头。

家,祖祖辈辈居住的房子……它还是老样子,但是已经老朽了。现在住在里面的只有库津老夫妻了。他很久没见到他们了,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的突然来到使库津老人有些惊慌失措,他摸眼镜的双手颤抖起来。老人已衰弱不堪,虽然他比巴甫洛夫足足小15岁。

“你怎么搞的,库津,这么早就看不见了?”巴甫洛夫以挑战的语调问道。“现在你应该还能跑才是,打起精神来,打起精神来!”说完就沿着陡峭的楼梯跑上他那明亮的小房间。他环顾四周。当然,现在已不是当年的样子了,但是三扇窗户依然如故。啊,当年他多喜欢坐在这扇窗户下读书啊。现在他坐在这里,看了看墙壁和天花板,心想:“应该修理一下才好。”但是梁赞市苏维埃已经做出修复旧居建立博物馆的决议。

然后他下楼来,到各个房间走了走。当他还是个小孩子时,生了重病曾躺在这儿,那时邻居的一个驼背女人经常跑来护理他。父亲曾坐在这张沙发上读书报杂志。垂死的哥哥彼得就是被抬进这个房间的。这里还摆过圣诞树,而那儿是母亲心爱的角落,她从来不闲坐着,手里总是缝缝补补。

他来到墓地,在亲人坟前伫立片刻……心想:今后未必再能到这里来。他走进以前宗教学校所在的房子,不无感激地想起他的老师奥尔洛夫神甫,很多东西是他教给自己的。

巴甫洛夫返回列宁格勒,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强烈的感受,虽然旅途劳累,但他还是精力充沛,甚至变年轻了。他打算在列宁格勒呆两三天,然后回到心爱的科尔图什。但情况发生了变化,他的小儿子沃洛佳患病了。还在开会期间他就开始腹痛,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愿意破坏父亲的欢快情绪。在父亲去莫斯科后,他去看了医生。戈尔什科夫教授给他作了检查后把他送到了外科医生布什那里,布什拒绝动手术,说现在动手术已为时过晚,不过大家还是坚持要动手术。巴甫洛夫想出席手术。打开腹腔之后证实了那不祥的诊断。痛苦地挣扎了3天,沃洛佳终于去世了。这件事对两位老人的打击太大了,简直难以承受。

沃洛佳的遗体运回到图奇科夫滨河街小夫妻刚迁入的新住宅里。晚上巴甫洛夫和薇拉来到了这里。父亲表现得很刚强,但可以看出,小儿子的死完全把他弄垮了。

“叶夫根尼娅,”他对叶夫根尼娅说,“我们失去了儿子,变得孤苦伶仃了,你搬来和我们同住吧,你就来代替他。”他转过身去,很明显,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流泪。然后他断然地走到电话机前,接通了执行委员会值班员。“我是巴甫洛夫。是,是,就是我……我儿子死了。请允许把他葬在沃尔科夫公墓。以后我们全家都葬入此墓地吧……”

安葬的那天,巴甫洛夫走到棺材跟前,手放在死去儿子的手上说:

“沃洛佳!我现在向你保证,你不幸过早离开人世决不会是毫无价值的。我在青年中有一些影响,我要利用这种影响给他们讲你不幸的经历。这将会再次使人们注意到众所周知的、最重要的科学的真理,孟德尔遗传学的规律。这个真理成为生活的信条以后,它将把人类从痛苦的重压下解放出来,保证人类的健康和幸福的生活。”

从图奇科夫滨河街到沃尔科夫公墓巴甫洛夫一路都是步行。当送葬的行列到达公墓大门时,一些教士迎面走出来举行祭祷仪式。可是这完全没有什么必要,因为沃洛佳和他父亲一样是不信教的……

葬礼后不久巴甫洛夫的腿开始浮肿。谢拉菲玛警觉起来,要求他注意保重身体。

“你的心脏不好,你才应该注意你的心脏,而我的心脏壮得很。你别担心,我还要多活几年呢,我当然会注意自己的健康啦。在实验室他们常常给我作检查,他们认为我的机体到此刻还工作得完全像一个年轻人!”

他强打起精神,想保持平常的样子,但是对沃洛佳的思念一直咬噬着他的心。一天晚上他对妻子说:

“我可怜你,”他蜷缩起来,背靠在壁炉上这样说。那时已是11月,房间里生上了火。“给你的最后一个打击竟来自我的手。沃洛佳的死是我母亲的遗传。她死于胃癌,而她的姐妹,玛丽亚死于胰腺癌。

“这怎么算是你的错误呢?”谢拉菲玛忧伤地说。“你也不可能预见这种病症。我嫁给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和亲戚会死于什么病症呀……”

叶夫盖尼娅搬来和他们一起住了,住在一起痛苦是比较容易挺过去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但悲哀的思念未尝稍减。应该干点什么才好,于是巴甫洛夫决定新年以后回科尔图什去,只和谢拉菲玛一人去。甚至他的两个心爱的孙女,大儿子的两个女儿,也安慰不了他。

那时天气真是异常的好。生物站的白色楼房在昏昏的薄暮中和雪色交融在一起。天气微寒。巴甫洛夫和谢拉菲玛睡前出来散步。静静的,雪上映出月光,深邃的蓝色阴影。头上是无边的夜空,缀着晶莹的繁星。

“天空奇妙而庄严,

大地在蔚蓝色的光辉中安眠……”

谢拉菲玛低吟道。她的声音感人至深,巴甫洛夫紧握着她的手深有感触地说:

“没有比大自然更美的了,它总是使我的心得到安宁。”

揪心的痛楚毕竟减轻了。虽然只是很短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