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片沉默的漆黑,驿馆内,床上的人儿紧闭着双眼,她面前的盆中已流了好多血,可是,盆子里的水是蓝色的,未见半点鲜红。
沈笑笑听到了模糊的对话声。
“皇上,就连你也相信她是妖吗?云姑娘只是中毒了。”
“她的言行举止那般怪异。”尧玄夜的声音。
“或者她只是受了惊吓,那一日……”
“或许这个并不是真正的她,她被人调包了。”尧玄夜的声音再次冷漠:“醒来后,给我好好看着她,若有异动,就照朕的决定去做。”
“微臣相信她是真正的云姑娘。”秦天第一次抗拒尧玄夜。
他望着床上被人打得全身浮肿的女子,一丝心疼不由得漫过眼眶,向来玩世不恭的他心痛了,这个执著的女子,别人都说她疯,可他看来不像,她是一个勇敢的人。但,追爱追了这么久,不累么?他看着都累了。
“凭什么?”尧玄夜冷道。
“因为她的执著。”秦天道:“云姑娘来微臣房里是为了找寻皇上,后来发生误会,她追出去的身影一如从前,还是宫中的那个云桃花,只不过……”
他原本想说:皇上你看不见罢了。
可是,床上锦被里传来的轻微响动令他停住。
他与尧玄夜同时回过头去看床上的人,却双双怔住。
浑身是伤的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眼角有泪,却淡淡隐去了。她起身在他们的怔愣里一件一件穿好衣服,紧接着将头发梳上,胳膊上的伤和印痕依旧,她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恐慌,只是抿着唇,微笑着,走过他们身边。
“云姑娘!”直到她出了门,屋里的人才回过神。
这个样子的她太怪异了。
秦天伸手拽去,却被尧玄夜抢先一步:“你想去哪?”
“我哪也不想去?”她忍了好久的泪在这一刻终于漫出眼眶,其实她早就已经醒了,一直在听他们说话,他不知道,那一字一句是怎样的扎人心窝,疼得硬生生漫出血来。她强忍着心的疼,什么也不想说。
微笑,掩饰着心疼。
直到手被他攥痛,才浅笑道:“我只想回家。”
“回家!”他和他再次怔住。
“我想回爹和娘的身边。”她突的想起,原本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回家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了。
“朕已安排好马车。”他攥紧她。
“不必了。”她挣开他的手:“既然不相信,何苦挽留。”
既然不相信,何苦挽留……一句话令他怔在原地。没错,自她突然的被人捉走又莫名其妙出现在溪边时,他的确不相信,这么多年来,身在皇宫,身为帝王唯一遗子的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猜测着身边每个人,除了他自己,就连秦天他也不完全相信。
皇太后说这于他而言是件好事,防人之心常有,江山常固。
可是,现在怀疑她错了吗?
他紧皱着眉。
她转过了身。
清晨的阳光细细。
她雪白的衣踱上了一层柔软的金黄。
微风中的柳条儿轻轻,摇摆出了不一样的柔美,她碎步款去的身影坚定亦决绝。
泪在她眼中滑落。
转身而过的瞬间。
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任风凌乱了一头漆黑的长发,一直走,一直走……她不知道回皇城的方向究竟在哪里,只是不想再此处停留,有他的地方就不能再有她,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伤害,闹了那么久,跟了那么久,他早都累了,不是吗?
而今,她也累了。
可是,何处可栖身?
两旁淡淡的脂粉香,当又一阵清风微微扑来时,她飞扬的水袖里变了色彩,原本浓艳的红全都褪去了,青葱白玉般的手臂引来了一阵低低的惊叹,有男子,也有女子,那些昨日说要杀掉她的百姓此刻已认不出她来,全都痴痴看着她:“好一个美人!”
美人?
她扬唇,悲凉的笑。
那个张扬无比的沈笑笑也会变成美人吗。
自古以来,美有四德:静、贤、慧、秀!
她的言行举止也像了吗。
又是一阵风吹来,白色的丝绢落到她脸庞,伴随女子巧笑:“姑娘,麻烦你了,将丝巾递到阁楼来。”
“美人坊!”她抬头看去,轻纱曼舞中的女子个个神采飞扬,她们或笑或闹,怡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