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情瘦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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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情瘦医生Ⅱ(八)

我说过这里是医院的集体宿舍,既然是个集体,就会有很多类似的私人物件汇聚在一起。

比如说自行车。

从一楼到四楼,至少停放着四五十辆自行车,有新的,旧的,男式的,女式的,有普通的,专业的,还有一些电动的,虽然摆放不齐,管理混乱,但是一直都是和平共处,互不干涉,很少有不愉快的摩擦发生。

但是现在这些自行车,不管是新的,旧的,男式的,女式的,还是普通的,专业的,电动的统统被翻了身:轮胎朝上,坐垫向下,一字排开,好不气派!

从院子到四楼都是如此!

连我那辆可怜的汗血老宝马也未能幸免于难。

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阶级政变,匪夷所思之离奇,施展手段之毒辣,风行雷厉之迅猛,悄无声息之隐秘,不得不令人惊心,瞠目,发指!古往今来,罕出其右!

来不及洗脸,我快速奔跑下去,门卫阿婆正大发雷霆,怒气冲天,一边为这些车子重新翻身正位,一边在痛斥这飞来横灾的恶劣行径。

“真是莫名其妙!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碰见!又不偷车,花这么大精力干这种事,脑子进水了!”她忿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一些车主也在郁闷中。

“八成是哪个混蛋酒喝多了干的好事!昨晚好像有人在下面鬼哭狼嚎的叫,我就知道又要遭殃了,以前经常把水槽吐满吐塞,现在又干这种缺德事,真是挨千刀的!”

这醍醐灌顶的话语让我幡然醒悟,缺失的记忆开始渐渐复原。

……昨晚我们几个喝完酒吃完夜宵,七冲八颠直奔寝室大院,毛羽手上开始长刺,一路上见到什么都要去摸一把,抓一下,看到电线杆就要上爬,看见花盆就要去推。

幸好是深夜了,没人看见。

估计就算看见了,也没人敢上前阻拦,面对几个酒疯,说不定连人也拆了。

这完全是眨眼转脑之间的事情。

所以眨眼之间,我们院子门口里,转脑之间毛羽被一辆自行车绊倒——谁让他把脚伸进三脚架的?

“靠!别以为是辆新车就可以这么猖狂!”他正要以霸王举鼎之势扔出,我忽然灵光一现突发异想,将他拦住,然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他哈哈大笑,拍手称妙。

他又跟端木聪说,端木从又跟屠行健说,屠行健又跟陆高远说,大家又是叫又是笑,像一群疯狂的响马,立即兵分五路,以连我们都意想不到的速度和力量在短短的十五分钟内完成了这项壮举。

面对这一切,我们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创意和勇气。

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大笑,直到腹肌抽痉,眼泪崩流。

并称之为行为艺术。

……再以后的事情我再也想不起来,大概就是上床睡觉了。

靠!想不到我们竟然是这样的人,不由得心惊肉跳,虚汗淋淋。

但是我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大义凛然的样子,慢慢地扶起自己的车子,跟着说上一句:

“还好,车子没被偷走,这才是最重要的。”

并对他们友好地示笑。

因为我已经发现好多人在用狐疑的眼光偷偷地审视着我——身为本区域知名的酒文化创始人及身体力行者,实在难逃此重大嫌疑。

有几个人甚至已经认定我就是凶手,只不过苦于缺少有力证据而已。

在这里我又不免窃喜,赞赏当时地独具匠心,连自己的车子也不放过,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嘿嘿,粗豪之中不忘细谨,有大将风范。

“小马,你说这最有可能是谁干得呢?”阿婆皱着眉,忽然问我。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露出了什么狐狸尾巴,一看她正仰望苍天,浩然长叹,才知道这是类似自问自答的推理思考,应该给她一个烟斗推波助澜。

“外星人,我觉得是外星人干的,地球人绝对没有这个能力!”我认真地对她说。

“世界第九大奇迹?”她嘿嘿一笑,领略到了我的幽默。

“阿婆,其实这样也有好处,您不正苦于地方拥挤,管理混乱么?现在好办了,哪些车要是在三天之内还没人理睬,肯定是个没主的,您可以将它们放心腾空,把有限的资源用在无限的为人民服务当中,当然,那些废车也不能白白浪费您的精力——任由您处置。”然后我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说的没错!看来他们倒做了件好事,真是谢谢你的提醒。”阿婆恍然大悟。

“别客气,助人乃快乐之本。”我淡淡一笑。

逃过一劫,有惊无险,我堂而皇之地沐浴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不知道他们几个对昨天的事情还有没有印象?如果有,说不定走在大街上也会突然大笑。

而旁人是永远也无法理解的,这就是喝酒人独有的乐趣之一。

“小笨猪,你又醉了吧,这个月的喝酒指标你已经超前完成,下面就没得喝了。”可可早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我昨晚消息的回复。

我苦笑,这丫头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内务总管了,看来以后要偷着乐了,不过更刺激。

心里甜丝丝。

男人都喜欢听话的女人,但当喜欢上了这个女人之后,就会不知不觉地听她的话。

说的有理。

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消息,白衣乍现,难道不留下一点线索让我继续追逐?

难道“她”也明白了拒绝是最好的勾引?

我为什么对“她”也会有那么一丝期盼呢?

人确实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会慢慢适应一些事物,哪怕是一开始并不喜欢的,面对骤然失去,也会有种莫名的失落。

幸好这已经不是今天我最关心的事情了。

我的首要问题就是搭档,这将影响着我下阶段的工作方式、人生价值。

我一路想着磨合,协调,扬长避短和忍耐,不管个人意见如何,工作还是不能耽误,否则就对不起陆高远,对不起病区。

个人恩怨和好恶应该远远地被抛弃如破鞋。

但是凭我对这个人的所见所闻,实在想不出如何才是相安之道。

这个人实在太有名。

连世界五百强的肯德基也为了他和我们医院毅然断绝买卖关系。

没见过他的人永远想不到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见过他的人也永远想不到下一刻他会做什么。

沉思中,不知不觉,我已经到科室了。

下电梯,路过护士站,有一个陌生的背影,我没去仔细看,匆匆进入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先去看望那个大出血病人。

房间里坐满了家属,除了悲伤的妻子,还有年轻的儿子,惊诧的兄弟,尴尬的朋友,大家不知道怎么办,只是盲目地安慰,相对而言还是病人比较冷静。

“马医生,我是不是得绝症了?”他目光冷冽,在苍白的脸上尤见分明。

“毛病是很重,但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的,现在不是止住血了么?”我不能全盘欺骗,毕竟他是个知识分子,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毕竟他也只是个普通的血肉之躯。

“会好的,阿明,你要相信医生。”妻子望着他,痴痴地说。

“你不要说了,我自己知道,马医生,你说实话,我能不能看到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却是那么黯然,稍纵即逝。

“可以的,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并配合我们。”能看到元旦晚会,就已经不错了,我心里想。

“我不奢求,只要给我两个月时间,让我完成这旅游教材的编纂,就可以了。”说着,他低头摸了摸床边的笔记本电脑。

我的心不由得一震,这是个人才啊,这样的人对自己的宿命通常有一种特异的觉察,就像大象临终会偷偷找个地方埋骨。

“阿明,不会的。”妻子在众人面前毫不忌讳地抱住他,用自己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脸。眼泪扑漱漱之下。

这一刻,她决不放手。

他的眼湿润。

只有儿子不明事晓地玩弄着自己的一根小辫子,嘴里哼着怪怪的强调,眼波流动,竟带着妩媚。

父亲看儿子,不经意间展露出无奈。

“看望的人不需要那么多的,让病人好好休息。”说完,我就出来了。

这本是个美满的家庭,事业有成,夫妻情笃,虽然可能有小小的不快:父子之间的隔阂或者矛盾,但是现在,一切都将终结,就算是这小小的不快,也变得那样的奢侈。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会死,但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爷爷卧病在床的时候,我从未想过他将在某个不远的将来会离我而去,无法确定当时是不愿意去想,还是真的以为他不会走,至少在我们面对面的时候,从未想过永隔阴阳的事实。

但事实毕竟如期而至,完全不理会幼年的我撕心裂肺地哭闹。

而现在是一个正当壮年的人,并且确定几个月之后谁也改变不了他生命终止的事实。这种痛苦对家人而言是则更是难以承受的,在此期间做任何事情都会使人想到几个月后那不可改变的事实,就算是本应快乐的事也会让人联想到更深层次的痛苦。

他的生命已经调好闹钟,闹铃会在什么时候响起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当你改变不了事实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接受,尽自己所能去安排好以后的事情。

面对这些,我也只有做好我能做的,而把希望寄托于将来——防病于未然。

“马老师,真的是你啊?”迎面传来一阵喜悦清脆的声音,打碎我的沉思。

我猛一抬头,又看见了那双精灵般的眼睛。

唐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