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瘦医生Ⅱ(十五)
一个对我了如指掌的红颜知己。
一个和我交往淡如水,却浓于血的女人。
一个在我疑惑困顿彷徨迷失的时候敢于站出来醍醐灌顶去伪存真的朋友。
朋友,多么温暖的字眼。
友情,多么芬芳的思念。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天寒地冻风雪连天的夜晚某个人为你守候长亭,拨弄红红的火炉,月光下温一壶酒,不为什么,只为我们是朋友。
除了感动,更多的还是温暖。
更何况还是个女人,如酒的女人。
当红颜和知己在我面前如此完美地统一,我还有什么别的奢求?
瞑目。
就算同样独一无二的爱情也不能盖过它的光芒,爱情天性是完美的,所以大多数时候会和痛苦并存,而友情是互补的,它就像美丽芳香的玫瑰,愈开愈艳,却没有疼痛椎心的刺。
更像愈喝愈暖的酒。
美人虽美,终成骷髅,美酒虽甜;难免沆瀣;仰望苍天,寂寞一笑;唯有真情,铮铮我心!
如酒的女人,却不喝酒。
不喝酒的意思不是不会喝,而是不能喝。
不能喝是我的意思,虽然我很喜欢喝酒的女孩子,也喜欢和女孩子喝酒,但是要是她敢碰一滴酒,我就当场和她翻脸,割袍断交在所不惜,决不留一点情面!
若是可可喝一点那倒无所谓,但是她不能。
如酒的女人叫米白,水有了脾气,便成了酒,这脾气,就是米。
白的米,细如肤,润如酥,温文尔雅的女儿红和名扬天下的花雕酒就是用白米酿成的。
女人不喝酒,但却可以与酒为伍。
她这次给我带来的不是女儿红,也不是花雕,是三白酒。
“以白米、白面、白水成之,故有是名”。
此酒醇厚清纯、香甜可口,男女老少皆宜饮用;味甘,香烈;益脾胃,调气养颜,壮精神,疏经活络。陈酒味醇,新酒味烈。
她一身藏青,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天山之巅而下,蔚蓝色的镜片,发髻轻挽,当然还有那一坛酒。
人约黄昏后。
我在离她十米之外忽然停下。
“还不快过来,我的手好酸,说不定马上就要把这酒扔掉了。”她笑了笑说。
温厚的声音足以穿透这寒冬的冷冽。
酒,就是我的破绽,她熟悉。
她更熟悉我那些透过酒背后的情愫。
“哈哈,那就请扔到这里吧,多多益善。”我敞开上衣,大步迎上。
“你去乌镇了?”我抱着酒,深深地吸一口,准备带她去一个地方。
老地方。
“果然是个酒鬼,有文化的酒鬼。”她摘下眼镜,露出一双含笑的凤眼,于是笔挺的鼻子和微翘的下巴也展露无遗。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不用看就也知道,你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了,浓浓的书卷气,大老远就把我震慑住了,所以要瞻仰一下。”
“呵呵,我看倒是你比较适合去那里,别着酒壶,踏春寻芳,过了南浔小莲庄,又上西塘石皮弄尊闻堂。”
“哈哈,没时间啊,否则上次就跟你去黄山大闹光明顶了,你带给我的胡开文徽墨不错,下次记得顺便带上宣纸,免得我老是在报纸上舞文弄墨。”贪心是每个男人的通病,为她引路,七弯八弯,前往那一间房间。
每次来,我都要给她开房间。
“没问题,你秀才不出门,天下事尽晓,我很乐意为你代步,只是有一点。”
“什么?”
“下次能不能带小包装的酒,实在太重了。”
“哈哈,真是难为你了,如果我出了一部酒经,一定在首页写上献给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米白女士。”我忍不住又闻了闻坛子。
“好啊,我看应该在女人后面再加上‘之一’二字,不过能被你这样定位,我就算再累再忙,也会沽酒两斤,手提着,一路走来,与君歌一曲,只可惜我却不能和你共饮一杯。”玉步轻移,神情闪过一丝忧伤。
“你我贵在相知,又何必非要落入这俗套呢,再说一个人喝,总比两个人喝能多喝点,哈哈。”我悄悄地躲过忧伤,朝亮堂的走廊走去,为了心中那一片光明坦荡。
这里是门诊大楼,晚上少有人出现。
古训有言:男女授受不亲。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她忽然停住,看着我说。
“当然记得,那是我喝醉的夜晚,你虽然没喝酒,心理状况却也差不多。”这样的情景实在太多,但大多数时候我恰好都能记住。
记住我该记住的。
“我问你如果将来我嫁不出去,你愿不愿意娶我。”
“我好像说我会的。”
“不是好像,而是确定,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得感动,心就像盛开在温暖春天阳光下的花朵,我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说到这里,她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哽咽了。
“我知道,有些话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故意把头转开,努力不让眼圈变红。
“那你知不知道其实早有人这样说过了。”她看着窗外,星光黯淡。
“我也知道,这是梅艳芳对张国荣说的原话。”这两个人的传奇各位尽知,就不需要我来赘述了吧。
“后来张国荣死了。”说到这里,米白黯然地看着我。
“后来梅艳芳也死了。”我看着她,目光坚定不移。
“可是当我这样问你的时候,你还是那样回答。”她咬了咬嘴唇。
“是的,对于我,这是唯一的回答,虽然我那时候喝醉了,但是如果我不这样回答,我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在放屁,很臭很臭的屁,会忍不住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呵呵,我知道你喝醉的时候讲的话才最最可靠!”她笑了。
“嘘,小声点,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每天都要有许多小姑娘来灌我了。”我惊惶失措,笑着示意她继续前行。
“我看不但是小姑娘,还有大姑娘老姑娘,胖姑娘,瘦姑娘,不是姑娘的姑娘,都会欣喜若狂,前赴后继,就像河里的鲫鱼一样,争着跳跃龙门,呵呵。”她一笑,就露出像米一样白的牙齿。
“那我不是变成慰安夫了。”
“你呀,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说着说着就不像话了。”她看了我一眼,眼神似责若笑。
“哼,你把这么高酒精度的饮料给孩子吃,身为人民教师,你罪孽深重啊。”我指了指坛子得意地说。
“幸好像你的孩子并不多,否则,我就要失业了。”她叹了一口气,跟着我终于到了那个房间。
“好了,老规矩,脱衣服吧。”
“马亮,你真讨厌,这样说人家女孩子。”
“我很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快点哪,否则怎么做?隔空点穴,你有那么大的本事?”
“好好好,说不过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哪里哪里,到这里来自然是师姐说了算了,米白,你也是熟门熟路了,不需要我言传身教了。”
“知道了,我跟蒋医师也是好朋友,你就回避一下吧。”
“其实不用啦,B超这么黑,我想看也看不到……”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陀着枪的师姐蒋恬推了出来,还郑重其事指了指门上面的“男士勿入”。
马上在嘴巴上打个叉叉。
一个人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闲着没事,发表一番独白,请君为我倾耳听。
米白是我的高中同学,文娱委员兼语文科代表,我的艺术启蒙老师,当然我的天资也比较不低,她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像伯乐一样发现了我的异禀并引导我的良性可持续发展,从此如火如荼,一发不可收拾。
同年龄的女生通常比男生要成熟,到了现在也是。
她教会了我很多流行歌曲并学习音乐的方法,前面那些出现过的歌曲多多少少都跟她有些瓜葛。
也是她让我知道了自己有个多愁善感的性格,心中有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还有,肚子有五六瓶啤酒的量。
也让我初步了解了女人的好处,哲学家早说过,女性是拯救人类的生力军,所以拯救个把男人那是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我觉得女人帮助男人最重要的关键就是让男人认识自己,四两拨千斤,然后任其绽放出巨大的能量。
而不光光是用身体去包容,去迁就,甚至是纵容。
很巧的是她和我在同一个城市念大学,她念理性的经济学,我念同样理性加枯燥的医学,但这并没有磨灭我们与生俱来的灵性,相濡以沫,精神上的交流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水乳交融,心有灵犀,天衣无缝,差不多有马恩毛周的层次了,亲密无间道。
以至于她不得不找了一个男朋友以防止即将发生的超友谊关系。
各位观众肯定在纳闷既然那么好,为什么不走在一起呢,有所不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注定不能落入俗套的。
而且我的心中还藏有一点点不为人知的私念:恋人,很难达到这种琴瑟和谐的境界,若是强行合二为一,很有可能两败俱伤,物是人非,人是情非,岂不暴殄天物抱恨终生?
我想她也是这样想的,否则又怎忍心看着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三四载呢。
后来似乎渐渐平常化了,虽然一起回来又在同一个城市找到工作,但是她已经忙着进入相夫教子的准备了,买房子,装修,筹划结婚,我也等着包红包喝喜酒了。
我甚至已经准备好小侄子的压岁钱了。
但是生活比小说还要离奇,一夜之间他竟然离她而去,带走了所有的一切。
因为他忽然发现原来她是个乙肝病毒携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