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瘦医生Ⅱ(四五)
雪未消,长街却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像用水洗过一样。
凄冷的月光如刀,砍着我的影子又细又长,在面前摇晃,一会儿又装扮成鬼脸冲我嬉笑,用手指指点点,自以为是。
难道我的影子喝醉了?真是见鬼!
我转过身,把它抛弃在身后,懒得理它,这跳梁小丑似的造型,我看着就恶心。
反正以后的路都是我自己走了,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今晚的酒喝得委实不痛快,如果就这样算了,我肯定要死不瞑目,抱憾三生!
看看时间还不算很晚,我拨响了冯梦熊的手机。
去老顾那里喝几碗也不错,大不了酒水我自带,再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那令人销魂的牛杂面了,化郁闷为食量,失之东隅,总得收之桑榆吧。
“滴,你所播的号码已关机,本次呼叫将以短信的方式……”
靠,看来今晚注定是我一个人孤独了,这小子做事真绝,居然敢关机,忘了每次孤单时候我可都是随叫随到。
不过算了,他肯定是在写小说了,创作最忌打断,简直比小便被掐断还要严重,因为据说灵感这东西玄乎的很,来如风,去如电,就跟女人一样,想抓住它一定要出手奇快,死皮赖脸,不拘一格。
以前有个作家冥思苦想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来了灵感,他欣喜若狂,赶紧跪下来谢天谢地,等他谢完了,灵感也走了。
所以我就又一次这样很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
而且心情好像还好了一点。
我忽然想冲着天空大笑三声。
笑那七分怀疑,二分痛苦,一分留恋。
我没有笑。
因为我发现我已经来到一个死胡同。
死胡同也不是不能笑。
因为我又发现了里面有一伙人。
四个人围着另一个人,渐渐逼近,显然不怀好意。
“干什么!”被围之人低声怒喝。
易庄谐!虽然有些变声,虽然我喝了几杯酒,但还算在耳聪目明的范畴以内。
被围之人竟然是易庄谐!
“没干什么,只是想讨个公道!”其中一人说。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什么公道?”
“你瞎了眼了,酒喝多了把尿撒在我们大哥车上,快点把洗车费交出来!”旁边一人说。
“我没喝酒!”易庄谐退无可退,已经贴在墙壁上了。
“还******不承认,看来不把你的**切下来,还以为我们是切菜的!”众人把手伸进了怀中!
这动作怎么这么眼熟!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轻轻地把盒子用外衣包好,放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今晚不能尽兴喝酒,动动筋骨也不错。
我捡起一块小石头,大声呼叫:
“李光头!你老妈找你来了。”
为首大哥惊诧地转过身,周围的小弟也跟着转身。
不错,就是那个吸毒犯李光头,连基本人手配置都没有变过。
小子有人给你撑腰就得势了是吧,在医院里不要张扬,晚上我就陪你玩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嗖——”的一声,李光头还没看清我的面孔,鼻梁已被石头击中。
他痛苦地弯下身体,这次绝对不掺假,双手掩面,哀号不止,再好的演技都不可能那么逼真。
鼻骨骨折伴出血,我已经替他诊断明确了,不信可以去扫个鼻骨CT,当然伴随症状还有无法忍受的剧痛和情难自禁的泪水。
双眼已经被弥漫得一塌糊涂,不用这么感动的,李光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两个小弟赶紧去搀扶他,剩下一个赶紧掏出怀中的包布铁棍向我挥舞而来。
我手再一挥,佯装再击石,他赶紧侧身护鼻。
****,招式岂能用老,我早已一掌劈斩在他的腋下,相当于给他做了一个臂丛麻醉,持棍的手臂立刻像布袋一样软了下来。
正好借我一用。
我接过棍,在他的枕骨大孔处轻轻一磕,搞定,三十分钟之内保证他灵魂出窍。
现在你们满,意,了,吧!轮到我挥舞着棍棒冲上前了!
估计这个造型和齐天大圣有得一拼,两个小弟扶着几乎痛得晕厥的李光头连连后退,几乎要和易庄谐并排靠贴在墙上了。
“易老师,走!”我拉起吓呆了的易庄谐,轻声抚慰道。
“是你——”他看清我的面容,更是一惊。
“你还以为是片云雨是吧。”我很大力地拉着他的手,赶紧住了他的口,我可不想让他们认出是我,以后找我的麻烦,后患无穷。
“好。”易庄谐拔腿就跟着我跑。
逃命谁不会啊。
“看什么看!快叫车去急诊室!”我假装行将暴打一个多看了我两眼的小弟。
他抱头鼠窜。
大笑中我们飞速撤退。
“说得……对,快,叫人!”痛苦的大哥忽然无比清醒地大声吼叫。
糟糕,我真是多此一举,反而提醒了他们。
心念甫动,一个冲天炮已从小弟怀中发出!
“吡!”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这里是死胡同,只有一个出口,当然也只有一个进口。
千军万马定是从那里汹涌而入!
我恨恨地跺跺脚,妇人之仁害死人,伟大领袖不早就说过了么,不可沽名学霸王!
骄傲不但使人落后,还会送人性命,我算是领教了,当今之计,唯有加速在他们来到之前冲出这里!
我忽然停住了,仿佛被绊马索套牢颈项。
心一震,空了。
盒子不见了!
我用衣服包好安安稳稳放在角落里万无一失的盒子,竟然不见了!
难道是天要亡我?
“怎么了?”易庄谐奇怪地问我。
“我的命没了。”我失神地回答,翻遍了这里的每一块石头,瓦片,青苔,甚至是垃圾。
还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我意识到碰见高手了。
胡同口一片人声嘈杂,如潮水般涌入。
“我们的命没了。”易庄谐说。
我站起身来,好家伙,听那气势,最起码有二三十个人,而且装备精良。
——穿着皮靴,手操重器,绝对能使肠穿肚烂,肝脾破裂。
来得这么快,总部肯定在附近,用膝盖想想都知道是默东沙的手下。
正当我佩服自己心思敏捷明察秋毫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最应该想的是如何出去。
我好像想不出,除非是被抬出去。
两个人都被抬出去,以很不雅观的姿势。
我看了看易庄谐,他的脸色苍白,又靠在墙壁上,勉强不使自己倒下。
我一咬牙,挺身跃在他面前,全身的肌肉簌的绷紧。
既然无路可走,唯有一战!
反正盒子已失,我也无心苟活!
“易老师,你快拨打110,前面的人我来挡!”
希望我不是如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菜,只要挡个十几分钟,就可以上演一场警匪大战了,只要能保住易庄谐的性命,我将大开杀戒,不余遗力。
他们杀了我一样。
流不完的英雄血,杀不尽的仇人头!
“小马……”易庄谐哽咽。
“没时间说废话了。”我淡淡地说,箭在心中,心已上弦。
“好的。”易庄谐抖索着手指拨出了呼救专线。
我大踏步上前,慢慢地将铁棍上的布条解下,绑在手腕、裤腿上。
嘈杂声越来越近,即将入巷,我已经看见了人影。
高低不一,肥瘦各异,八角形的都有。
我手心攥紧,弦已拉满,深吸一口气,细想人身的主要大动脉所在。
黑道兄弟们,可别怪我是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
如果我死了,和你们也是没什么区别的。
“冲啊!”潮水汹涌澎湃!
“杀啊!”身后几个混蛋也狐假虎威空喊。
“扑通!”易庄谐打完电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说实话,我也是怕怕的,毕竟不是拍电影,这可是真刀真枪,但怕也没用,今夜很简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啊!”我在心底怒喝,吼出来那是要丧失功力的,我永远不会忘记玛丽姐的教诲。
如果她能从天而降就好了,以她的身手,与我珠璧联合,定能谱写一曲可歌可泣的笑傲江湖,流传千古,领敌寇闻音丧胆,大小便失禁如黄河决堤。
我想我是吓傻了。
“这边!快上来。”忽然耳畔真的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然后墙头放下一个云梯。
我擦了擦眼睛,并不是幻觉。
“你是谁,凭什么相信你。”这虽然是个救命的声音,却不像男人的声音,更不会是个女人的声音。
当然也就不可能是我思盼的玛丽姐。
我不能不多一分心,否则脱离狼巢,又入虎穴,有何分别。
易庄谐点点头。说明我做得对,受到了上级医师的充分赞扬。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扬了扬。
于是我拖着几乎瘫痪的老易飞一般爬上云梯,翻身过墙,义务反顾地跟着那人前去,不管天涯海角,云巅地极,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是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因为那只手上拿着一物,正是我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