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瘦医生Ⅱ(五一)
“笨笨,小老鼠病了,下午来的时候带些药药好么?”可可如是说。
关于小笨笨和老鼠药的承诺,在脑海中再一次清晰地映现。
仿佛被闪电击中,我的心头不由自主疼痛了起来。
于是我狂奔。
放下一切,狂奔。
我意识到这不会是普通的小病小闹,理由有三:第一,可可本身就是医务人员,一般的疾病绝对可以自理;第二,她只说自己病了,却没说是什么病,叫我怎么配药?若不是脑子糊涂了,又怎会发出这样迷乱的求救信号;第三,唉,就凭以上那两条理由难道还不够么。
所以我就这样无情地抛下了傅凡,抛下了二老,抛下了我的顶头上司易庄谐。
我会回来的。
“大哥,怎么了?”我听见一声轻呼,一个娇小的身影侧身而避,不敢与我交锋。
“小清,不好意思,差点撞到你了,详情下回分解,再——见。”我在电梯门缝里看到了端着药盘一脸茫然的小清。
她好像也有话要跟我讲,只可惜我读不懂口形。
一出电梯,便收到了她的短信。
“大哥,你忘穿外套了,外面很冷呢,你在一楼服务台等一下,我用物流桶传下来。”
确实很冷,我却感到一阵暖。
我是急糊涂了,忘记外头还是冰天雪地三九严寒,像我这样走出去是要变成冷美人的。
完全丧失了我平时抢救重患的镇静和大将风范。
不过现在清醒还来得及,趁衣服还没到达,我发了个短信问了一下丫头到底咋了。
总要对了症,才可以下药吧。
没有回音,奇怪了,难道是在别处,没看见?
拨手机,关机。
我一下子提高警觉,既通知了我,为何又不许我询问?
剩下最后一招,打家里电话,响了很久,竟然没人接。
她今天可是休息啊,家里没人,难道连楚楚也出洞了?
看来问题有些棘手。
既然想不通,我就不想了,免得头痛,不如亲自登门探个究竟。
咣当一声,直通通的管道里掉下一个直桶,桶里有一件衣服,正是我那情同手足相依为命的外套。
“多谢!”我把拉链从耻骨下拉到颌骨上,顶着寒风跑到大门口,拦了一辆的士继续狂奔。
“停!”才开了两百米,屁股还没捂热,就被我喝止。
“干嘛,还没到呢!”司机疑惑。
“抱歉,给我两分钟解决一下。”不等他同意,我已经跳下了车子,直往里面走。
因为这里刚好是我的寝室门口。
我又刚好想起了一件事。
加上我还没有给钱,相信他会等我的,两分钟总不至于让他对我的人品产生质问吧。
两分钟之后,我果然出来了。
但是司机大哥却用一种更加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已经完全不认识我了。
当时的目击证人门卫阿婆在事后是这样描述的:
“那天早上我看见马亮从一辆出租车跳下,神情紧张,目光恍惚,就像是刚刚逃离绑架的人质,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跌跌撞撞凭着本能冲进大门,对周围的一切表现得既熟悉又陌生,我喊了他三声,都没有反应,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被什么东西牵住了心,我怕他迷迷糊糊会冲进厕所(以前有发生过这事),就远远地跟在他身后,幸好没有走错路,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但是,各位看官请注意!两分钟之后,他出来了,面带笑容,精神充沛,两只眼睛放出矍铄的光芒,步履稳健,缓缓走出,向我问好,还破天荒地与我握手,不但跟彻底颠覆刚才的形象,比起平常也是判若两人,我心里真有些怕怕的,这好好的小伙子究竟怎么了,不会是喝坏脑子了吧,我上上下下看了他十几遍,没什么特别啊,衣服还是那么邋遢,头发还是那么混乱,连眼角的眼屎都是一样没有擦干净,最后我终于发现了不同的地方,嘿嘿。”
“别嘿嘿了,快说,是什么!”下面有人迫不及待地催促。
“其实你们看到过的。”她又喝了口水,“他的手上多了一个东西。”
“莫非就是那个令他宁死不屈拼命相夺的盒子?”那人动容。
“不错,正是那只盒子。”
我只按了一遍门铃,事态的发展就出乎我的意料,屋子里竟然有人。
开门的是楚楚。
显然她也很惊讶。
“你来干嘛?今天休息么?”因为我从来没有大清早出现在这里过。
“我是奉命才十万火急赶来的啊。”她的惊讶诱发了我更大的疑惑。
“进来说吧。”她把我领进干干净净的大厅,内屋摆设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散发着清醒的气息。
“可可呢?她就是主谋,病情还好么?”我着急地东张西望,屁股也不敢落在沙发上。
“还好啊,就早上起来头有些晕,她说是感冒了,正在睡觉呢。”楚楚淡淡地说。
“真的么?你没有骗我吧?”明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我还是这样做了。
“前天平安夜回来得晚,我看她很高兴,晚上没有怎么睡着,昨天白天上班,晚上又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什么,反正也没好好休息,今天人就不舒服了,我看是累坏的,但精神很好,不像是大病啊,真要有事,我想她会跟我讲的。”她想了想说。
谁知道呢,说不定妹妹也跟姐姐一样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喜欢向对方倾诉,不过听她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样说来,她关机,包括拔掉家里电话线纯粹就是为了休息。”我舒了口气说。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不舒服的,她告诉你的么。”
“是的,不过我还没有洞悉到她的真实意图。楚楚,你怎么在干活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楚楚的双手湿漉漉的,若不是在洗衣服就是在拖地板。
我明白为什么大厅会这样干净了。
“适当的运动也是必要的啊,否则闲着也很累的。”楚楚笑了笑说。
“不行,我来,你歇着。”撸起袖子,我就要上了。
“不用了,你坐一会儿,看看电视报纸。”
“你就别客气了,干家活我可不比你们女孩子差,这么多年的学校生活已经把我锻炼得炉火纯青了,除了生孩子,什么活都会。”这倒不是吹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真的不用,这个,不方便。”楚楚的脸忽然一红,声音变轻。
哦,我意识到了什么,自己的脸也一热,真是冒失,估计是闯入禁区了,便不再多问。
“好吧,那我出去一趟,给她买些药,顺便叫点外卖,中午饭不用麻烦了,我请你们吃大餐。”因为晚上聚会要喝酒,所以中午我要保存精力,并非偷懒,特此声明。
“好的,让她睡一会儿好了。”楚楚冲我一笑,又往阳台忙乎去了。
为了能让可可多睡一会儿,我特意在周边转了一圈又一圈,看公园里老大爷打太极舞剑,和补胎的大妈唠嗑谈家常,跟学旱冰的小朋友们探讨了一些专业问题,以便回去在皮皮面前不至落后,最后逛了一趟久违的书店,温习了我少年时代引以为傲的窃书行为:光看不买,贪婪地爽了一把,如果不出意外,一个上午可以消化掉两三本整书,幸好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少,这不,老老少少,有十几个我的同行变换着体位相互掩护呢。
老板娘干瞪眼,又不好明说,拿着鸡毛掸子东打西刷指桑骂槐。
这种招式也想赶我走,真是挠痒痒的感觉都没有,我把魔爪伸向了新书。
每天都有新书上架,但这一本比较特别。
因为作者是张小娴。
一个能敲击灵魂深处写出让人心疼文字的女人。
一个能恰到好处描绘出感情细腻的女人,用她自己的语言熨烫这世间千万的痴男怨女。
一个因为可可喜欢随之让我也喜欢的作家。
新书的名字叫做《情人无泪》。
我笑了,开心地笑了,为可可而高兴,就这一本了,看在老板娘快要喷火的眼睛的份上,我就做做好事出点血本吧。
光买不看,是很不道德的行为,我鄙夷地看了看那些无耻的书虫们。
在我掏钱的时候,我大义凛然地这样认为,并昂首挺胸地走出店门。
我要赶紧把欣喜的快乐带给可可,在病床前读自己喜欢作家的作品,是很惬意的事情。
若是旁边有人为你朗诵,那就不单单是一种享受了。
我当然愿意为可可朗诵了,用我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
轻轻翻开新书的第一页,篇首的序言是这样写的:
“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动物跑得比时间和生命快,赛过光阴的,不是速度,而是爱情在两个灵魂之间的慢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