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风在吼,雷在叫,骇浪在咆哮,骤雨似箭,闪电如刃,却盖不住舱内那轻微又清晰的声响。
“滴——答——滴——答——”
鲜血如梅花在甲板上绽放,一朵接着一朵,艳丽夺目,惨烈惊心。
锋利的碎片嵌入掌心,割破动脉,血流如注,淋漓而下,来不及凝固。
十指连心,却没有丝毫疼痛。
心痛得已无法呼吸,又怎会感觉到掌心的割痛?
滚烫的热血顺着手臂流下,流到肩头,流到腮边。
舌尖轻轻一点,便可以尝到一个男人最真的心情。
血的滋味是否和眼泪一样咸,和海水一样涩,和感情一样苦?
宽阔的胸膛包容着发抖的身体,另一只温暖的大手安抚凌乱的头发,扭曲的脸庞,失控的臂膀。
没有言语,柔柔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扳动熟悉的肩头,转成面对面,相拥。
两颗心,以最近的距离靠拢,贴近,共振。
颤抖渐渐平息,喘息渐渐平复,狰狞的面容渐渐放松。
脸上忽然有泪落下,掺合着鲜血。
“珰——”玻璃落地,碎成无数的碎片。
两个人就坐在角落里,她在他的怀中抽泣。
她好怕。
一种超逾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头。
他紧紧地抱着她,撕下绷带,为她的手包扎,然后才是自己的。
他更怕,只是不敢表露出来。
这是他的妻子么?是那两个可爱小家伙的母亲么?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场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必定有隐情。
她恳求他不要送她去医院,也不要上报组织。
她不想失去这个工作,不想失去两个小宝宝,不想失去他!
他又何尝不想这样,可下次再发作了怎么办?万一伤害到了女儿怎么办?
他不敢想象。
可是他又怎么忍心拒绝那双无辜的眼睛,娇柔的身躯,怎么否认那段如漆似胶的激情岁月?
或许就只有这么一次呢,先看看吧。
他这样想,就这样偷偷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确实没再发作了,十年之内都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
但他实在按钮不住内心的不安,曾一个人跑去咨询医生,医生便告诉他关于精神疾病的遗传倾向和诱发因素。
于是他便知道了,有那么一天,这种美满的幸福生活终将打破。
从自知有自制力到失控失去自我到人格分裂,随着年龄的推进,这是必然的。
怎么办?没有办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两个女儿重演悲剧,尽量把母女分开,减少刺激因素,虽然很难确认可可和楚楚究竟继承了多少不良基因。
这就是为什么这是一户很少见到父母的家庭。
也是楚楚生病,母亲却不在身边的原因。
而现在——
“我真的很后悔那次出行,让她的病诱发。”力哥长叹一声,深深愧疚。
他没有后悔娶了这个女人,没有后悔拥有这段感情,没有后悔生下两个女儿。
他只是痛恨自己“制造”了这个机会。
不管怎样,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琴姐,爱着楚楚可可,爱着这个家。
爱屋及乌,顺便也爱了我一下。
所以才会把这么绝密的事情告诉于我。
他期盼我能谅解这一切奇怪的变故,不要迁怒于琴姐。
“叔叔,你别内疚了,就算没有那次的出海,还是会有触发的机会。”
“但是可以延后啊,说不定就不会发了呢。”
“你没做错,姐妹俩已经长大成人,我也会照顾她们,叔叔你还是带着阿姨去看心理医生,接受正规治疗,趁现在还没有完全迷失,说不定还有机会,放心,我不会告诉她们的。”
“你觉得……有希望么?”力哥用力抓住我的手,老眼一亮,几乎滴下两行浊泪。
“总要试一试吧,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能治好阿姨的人,这个人就是你!”
“为什么?”
“你的爱!我们的爱!”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力哥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肯定是可可。
打开门,果然是她。
“我的要求也就这些。你好自为之。”力哥立刻绷起脸,严肃地“训斥”我,然后笑着对可可说:“你肯定有悄悄话跟他说吧,我就先回避了。”
可可小脸一红,摆弄着衣角。
“小马。”力哥看了我一眼,“谢谢。”
带上门出去了。
我捧起可可的手,反反复复地端详。
“你干嘛啊,讨厌。”她奋力回抽,却纹丝不动。
“你为什么不听话呢?”我用手掌抚摸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
“我哪里不听话了?乱说。”
“你别瞒我了,手心冰冷,手指红肿,表皮皱缩,分明是在水中浸泡多时的症状,你是不是把所有的碗都洗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闲着不要紧,干嘛让我失业呢?”我把她的手掌贴在脸上。
“不要啦,太冷了。”她又想回抽,当然还是不能得逞。
“不会,我的心似火烫,你要不给我降降温,我就要干坏事了。”
“你不会的。”
“为什么?这么看不起我的能力?”
“嘿嘿,我知道你是好人。”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据我所知,‘好人’现在已经沦落和‘同志’差不多的待遇了。”
“当然是表扬你了,傻笨笨,你今晚的表现很不错哦。”她双手摸着我的脸颊,飞快地亲了一下。
这样的表现也算好?我一下子口瞪目呆了。
“不……不会吧,我……我可是新手。”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
“别客气了,否则爸爸也不会谢谢你了。”
“爸爸……不,力哥……不,叔叔为什么谢我,还不知其所以然呢?”
“他谢谢你是因为你没有怨怪妈妈。”她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门。
“我又没有怪她,这么可爱的女儿眼看就要被我抢走了,当然要出点难题阻拦一下,这种心情我是非常能理解的。”
“呵呵,随便你怎么狡辩,反正我懂你的心思。”
“你太高估我了吧,你不是还没有打算嫁给我么?”我趁机清算。
“本来是不想的,不过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决定再考虑考虑。”
“那双胞胎宝宝呢?”继续勒索。
“不生!年轻人要以事业为主,特别是女人,生了孩子就绑牢了,我现在的工作还没稳定呢。”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学着她先前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