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么?”
“可以,我相信。”
“这么瞧得起我,看来只有迎刃而上了。”我抓了抓头皮笑着说。
“你也可以拒绝,因为这可能需要你做出莫大牺牲。”玛丽神情严肃地说,“牺牲自由,感情,甚至是生命。”
“我知道。”
“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哦?!那应该是什么?”
玛丽没有回答,却用手指指了指我的心口。
“你担心我在这过程中会失去本性?”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高远就是这样渐行渐远的。”
“我懂了,一个人若是丧失纯真的心灵,自由只是一厢情愿的木偶游戏,生命就成行尸走肉的匆匆过客,感情,也不过是华丽盛装之下的装模作样,这的确很危险。”
“你还愿意么?”
“有些事没有经历过又怎能知道结果,况且我也相信,自己能行!”
“是的,否则你就不会来找我,不会跟着我进来,不会挺着腰板,任我加了十二分的力量都不屈服。可是你要想清楚,万一你也迷失了自己,变成高远一样,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恐怕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也感觉不到后悔了。”
“不错,就像现在的高远,马亮——”玛丽的声音骤然低黯,就像是难以出口的请求,“如果不得已而为之,用你的迷失来换来高远的清醒呢?”
“我也愿意。”我淡淡地说。
“为什么?”玛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颤抖着声音问。
“因为……”
门被重新打开,内室依旧温暖如春,馨香若兰,但是可可已经倒下。
倒在雪梨的尖爪利牙之下。
至少从我这边的角度看上去是这样的。
可可虽然“命悬一线”,但是脸上却轻松得很,欢笑无极限,简直比看到我还开心。
她抱着雪梨的双肩不停翻滚,还用小手去掏雪梨的胳肢窝。
很快雪梨也倒下了,倒在了可可的玉臂笑靥之下。
好一幅人犬共乐和谐无忧图。
“别玩了,丫头,打道回府。”我站在背后拍手笑说。
“哦?这么快就走啦,你为什么不多练会儿功夫?”可可转过头,意犹未尽地望着我们。
有雪梨作伴,她才不在乎我们有没有真的练功夫呢。
“我表现出色,玛丽姐很快就让我通过考核了。”
“是么?”可可眨着眼睛问玛丽,“不会是放水吧?”
玛丽也笑了,走过去摸摸可可的头。
“可可,你把雪梨带回家,好不好。”
“真的啊,太好了,玛丽姐——”可可兴奋地跳起来,差一点要抱住玛丽姐。
差一点的原因是我及时说了一句话。
“胡闹!雪梨是玛丽姐的贴身护卫,怎么能够离开这里呢!”
“玩几天又没关系,马亮,瞧你严肃的。”玛丽微瞪了我一眼,又向雪梨招招手,“宝贝,喜欢这位姐姐么?”
雪梨摇着尾巴撒欢,鼻尖蹭着可可的脚踝不停绕圈亲热。
可可嘟着嘴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宝贝,我会吃醋的。”我走过去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她就笑了。
雪梨是玛丽姐的宝贝,可可是我的宝贝,一山不容二虎,一家自然也不能相容两宝贝,所以……可可是多么冰雪聪颖的丫头,焉有不懂之理?
“玛丽姐,马亮说的对,你不能没有雪梨,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雪梨乖乖,下次再见。”可可果然没让我失望,蹲下身子,捧着雪梨的下巴轻轻抚摸。
“呜呜~”雪梨发出一阵低吟,恋恋不舍地偎依着可可。
“呵呵,那你们要多来哦。”玛丽弯下腰,亲切地看着可可,拍了拍雪梨的臀部,“宝贝,给姐姐姐夫去开门。”
雪梨一跃而起,可可紧紧尾随。
“再见,玛丽姐。”我挥挥手,轻轻举步。
“马亮。”玛丽站起身来,颔首道别,“记住诺言。”
“嗯,我们的诺言。”
晚饭过后,可可就钻进楚楚的房间看书,说是明天上班了,得准备一些资料。
我只好一个人在卧室里躺着发怔,直到久违的短信铃声响起。
不是神秘女子的回复,是钱涌。
“马老师,你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好,病房无事。”
我吩咐的事情就是让他今天加班来帮易庄谐查房,我不在,老易就少了一只打杂的手臂,好在过年病人不多,只要梁亲亲的病情稳定,别无大事。
住院医生,身不由己,若想抽空办点私事,非得找个职业替身不可。
幸好我有个钱涌可以指使,否则这两天的事情可不能那么顺利进行。
米白和玛丽姐,就是我向默东沙采取行动之前必须要见的两个女人。
见到她们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默东沙究竟是否中州集团的幕后主持?神秘女子又是谁,为何偏偏会找上我,又莫名其妙对我置若罔闻?陆高远的复仇计划详情如何?还有玛丽,林静,高峻轩,他们都和默东沙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旦真相告白于世,必定会使他们的生活天翻地覆。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即将发生的争斗?
答案就是:不可能。
玛丽姐说她只能给我一个明白,言下之意,该发生的还是不可避免!
那我呢,能否实现诺言?
耳畔又响起早上在秦家灵堂和玛丽姐的对话。
……
“如果不得已而为之,用你的迷失来换来高远的清醒呢?”玛丽姐更像是在恳求我。
“我也愿意。”
“为什么?”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颤声而问。
“因为我也有一事相求于玛丽姐。”
“请讲。”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别人找上了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唯有一战,陆老师曾经与我情同手足,你托付的事情我自然无须推辞,不过此行毕竟危险异常,吉凶未卜,我还有一人始终放心不下。”
“可可?!”
“嗯,我不想她牵连其中,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若不是为此,你今天也不会带她同来了,是不是?”
“是的,可是我们对玛丽姐你的敬爱绝无半点虚假——”
“好,我答应你,担保可可全家平安无恙,不管我秦玛丽生死与否!”
“谢谢你,玛丽姐。”
“彼此彼此,这就是我们之间的承诺。”玛丽伸出手。
我也伸出手,响亮地击掌。
击掌之后,我的手心上已多了一样东西。
……
“吱嘎——”门忽然开了,我的思路被打断。
钻进半个脑袋,不用说,当然是可可。
我一看挂钟,不知不觉地游思,竟然已经过了深夜十点了。
“亮亮,我要睡觉了,能不能在你这里锻炼一下腹肌?”可可伸进半个身子,笑嘻嘻地看着我说。
“锻炼腹肌……Isee,可是我今天还没有好好准备,要不明天补给你双份?”
“不行,说好每天给我讲个故事的,不许赖皮。”可可皱着眉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那你再提个头。”我于心不忍,拉她过来坐在床上。
可可抬起下巴转了转眼睛,看着我说:
“早上玛丽姐说祝我们‘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你的反应挺强烈的,这里是不是有个典故?”
“哦,正是,客官这厢安坐,且听小生慢慢道来。”我咽了两下口水,施施然站起来说。
“呵呵,我就知道亮亮肚子里有货。”可可乐得盘起双腿翘首以待。
“这八个字,出自胡兰成之口。胡兰成者,情场混混也,世人知道他的大名,多半是为着张爱玲,真是青菜配豆腐,一物降一物,恃才傲物的张爱玲说自见到他,便低到了尘埃,却又从尘埃里开出花朵来,真是奇怪也哉。”
“我信的,一个自恃才高的女子,遇着有些小聪敏的男子,引为知音时候的欢喜,愿作他的尘土,却又要有着艳丽的颜色,诱惑他的眼目,要他也心甘情愿,来陪着她作尘土。”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胡才子说,是张小姐开启了他的聪敏,为着这份被开启的聪敏,他毅然与原配夫人离了婚,以三十八岁的年纪与二十三岁的张爱玲结为夫妇,并没有证书,只是手写‘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八字祝愿,却已让张才女感激到涕零。”
“嗯,一生一世的约定,在这淡淡字眼间镌刻。”
“可是张爱玲以为的长久,却只是镜花水月,试想一个可以出卖自己国家的男人,又怎么能够对自己的妻子忠贞?胡才子在武汉有小周,在温州有范秀美,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只把爱玲当作不一样的女人,在心目中已然有着不一样的地位,还真是难为了他原本还算不错的文笔。最最可恶的莫过于他居然还把《武汉记》写出来给妻子看,字里行间,俱是小周的影子。”
“啊,那真是太过分了。”可可生气地说。
“男人的风流之名,远远比女人意义丰富得多。胡兰成,一个沉湎于风流的男人,他要女人们围着他转,为了他伤心,却永不愿让一个女人永恒地拥有,与其说他残忍,不如说他变态。拿什么来评价他们当初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约定呢?还是张爱玲后来与胡兰成决断时候的话说得好:‘我写信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不爱你了,而你,已是很久之前就不爱我了。’如此也好,不能专一,不如陌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传奇,就这样湮没在当初盛开花朵的尘土里。”
“又是一个伤心的故事,亮亮。”可可摇摇头说。
“放心,我这辈子并不打算姓胡。”我刮了刮她的鼻子说,“玛丽姐是警告我不可做三心二意的人,她护着你呢。”
“嗯,亮亮最好了。”可可顺势把脑袋靠在了我的胸膛上,突然发出“咚”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