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情瘦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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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四

我赶紧开门。

没人。

不好,肯定是病人又发作了,值班护士来不及报告,对我示警之后赶紧回去制止病人——说不定这会儿他正准备跳楼呢。

我往里直冲,差点忘了带口罩帽子。

一进病房门口,我赶紧用ABS系统刹住了脚,使劲地擦了擦眼睛。

病人安详地躺在了床上,还发出甜美的呼噜,鼻孔吹着泡泡,护士在旁边,斜靠在椅子上看着带字幕的无声韩剧,看里面死去活来纠缠不休的爱,看得那么专注,连我的出现都不能使她蓦然回首。

一缕阳光懒散地爬上窗台。

偶尔几声监护仪的滴答声使寂静更显突出,这里简直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我扪心自问:何人敲门之有?

既然无事,姑且收兵。

我重新推开值班室的门,发现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带着斗篷的女人。

我赶紧侧身靠墙,将右手伸进怀里,仿佛里面藏有一把勃朗宁手枪。

这样可以让自己感到沉着。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香味,淡淡的荷叶清香。

记得读初中的时候,我们的语文老师给我们上《荷塘月色》,为了加深我们的理解,特意组织了班会在池塘里召开,第一次坐在水泥船上,在荷叶荷花丛中穿梭,惊起鸥鹭蛙鸣,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沉沐在那特有的绿意清芳,感觉是那样的纯洁无邪,如同我们年幼的心。

一声疲倦的长叹,斗篷下面伸出一只手,将我此时不该有的思绪悉数勾回。

这是一只纤细苍白的左手,十指尖尖,鲜红欲滴,翻手处,皓腕如雪。

齐腕处有一条红红的刀疤,刀疤两边黑色的缝线已经陷入肉中!

秦谢意!

她来干什么?

“我来拆线。”斗篷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却有些微弱。

“拆线随便找个卫生院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找我。而且已经超过了一倍的时间。”

“那又怎么样?”

“那也没怎么样,只不过有很多细菌可能从缝线的缝隙里进入,侵犯神经肌肉,影响了肌腱缝合的最佳愈合时间。”

“难怪我的这只手总是提不起劲。”她恍然大悟。

“只可惜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我冷冷地说。

提不起劲那是因为当时太紧迫,没有打石膏固定,所以影响了愈合效果。

“确实晚了,但我到这里来只是想求你一件事,如果你能答应,就算这只手烂掉,断掉,我,也心甘情愿。”说到这里,我可以想象她此时正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的心头一震。

十指连心,她居然可以为了某件事将整个手都废弃,难道她要效仿断腕的壮士。

“你想干什么?”

她沉默,呆呆得想了很久。

“你可不可以先替我倒杯水?”她把脸转过来,当然还是带着斗篷。

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和我有缘的女人,不管她是以如何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就算是萍水相逢,素昧平生,我也不会去拒绝一个女人这样一个简单的请求。

长途的跋涉,日日夜夜无安地躲避仇杀,令这个娇弱女子的神经变得像狐狸一样警觉,但她的内心依然如羔羊般脆弱。

她甚至连在路边超市买瓶矿泉水的胆量都没有。

因为她身边没有朋友,没有可信的人。

仇家或许并不要她的性命,但可能是一只手,一条腿,或是一只眼睛。

美色,在这种时候无用武之地,金钱交易的人情维系是那么得薄弱。

个人又怎么斗得过集团。

她用右手接过盛满水的纸杯,却没有喝,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陈旧发黄,布满皱褶,却很厚。

我看见过这纸,只有一次,却永生难忘。

杨兴就是用这纸做成的信封将回扣塞进我的兜里。

她把它轻轻摊开,铺在凳子上,那是一张A4大小的黄皮纸,除了比普通纸厚点、粗点,看不出上面有什么玄机,她小心翼翼地擦拭,仿佛是最心爱的珍宝,甚至超过自己的左手。

她忽然将整杯水都倒在了上面。

我惊呼,急救,但是已经来不及。

“你看。”她淡淡地说,一点都不着急。

看什么,上面什么都没有。

她肯定是被人家追昏了头脑,拿出这么张破纸,以为倒点水就可以出现什么宝藏秘籍的探寻图,幼稚,脑子进水了。

她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忽然把窗帘拉起,强烈的阳光逼射而进,刺人眼目,我的眼前一花。

故弄玄虚。

她把黄纸贴在窗上,还是没什么。

黔驴技穷。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

“嘘。”她还继续神秘。

再不说明我可要报警了,因为这个女人的牵连,不知多少“幸福家庭”要被破坏,丢人现眼,吃里爬外,现在又想玩什么花样……

日光渐渐偏斜,当成60度角的时候,我的眼睛一亮,黄纸上忽然出现了一簇文字,还有一大串数字。

文字是名字,数字是银行账号。

上面赫然有主任的名字!

日光继续偏移,黄纸立刻便恢复了原貌。

“现在你明白了吧。”她转过身对我说。

“明白了,我刚才冤枉你了,我承认。”

“真的么,如果他也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她颤抖着把黄纸放在我手上。

奇怪,居然没有一点湿润的感觉。

“这是美国FBI专用情报纸,防水防火,用配套药水书写后能在常温下隐形,一定要用特定频率的光线以特定的角度折射,才能显示出处里面的内容,你要替我好好保管,帮我将它交给一个人,并告诉他,我没有骗他,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可以么?”她恳求着我。

“是谁?总不会是杨兴吧,他已经在里面的。”

她摇摇头。

“陆高远。”

我一惊,但还是点了点头。

又是个和陆高远有关系的女人。

“谢谢你,我的心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她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大力得令我觉得疼痛。

这时传来轻轻地敲门声,然后是传话:

“马医生,病人醒了,又有些躁动。”

幸好护士来叫我,否则她说不定还要给我个热吻表示感谢呢。

“你去吧,我也该走了。”她依依不舍地望着我,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觉得脸有些发热。

“你等一会儿,我处理完病人的事情就给你拆线。”我看了看她手腕上发黄肮脏的纱布,俨然还是第一次的包扎,想象她继续亡命天涯的行程,不禁心一软。

“好……好吧。”她渐渐松开了手。

我赶紧再次进入病房,病人果然已经蠢蠢欲动了,我拨通了他们家属的电话,在他耳边轻轻地安慰,躁动慢慢平复。

我准备好拆线包,换药碗盘,回到值班室。

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荷叶清香。

我看着黄皮纸,拿着剪刀,怔怔地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自觉不自觉地站在了平时换药清创的位置,猛然想起当时秦谢意被砍伤的手腕是右侧!

我拿着剪刀,向外冲出去,大厅空旷,早已不见了那个带斗篷的女人。

我也真傻,这又不是古代,大白天的,戴着个斗篷,难道让人以为她是灵鹫宫的人?都怪我先入为主,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还滥发慈悲,不明事理就答应了人家的要求,可现在连她是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原来好心也会办坏事的。

突然有人在我背后拍了一下。

我条件反射跳了起来,半空中还不忘向后一刺!

每天想着自由搏击的招式,所以防御意识特别强烈。

“喂,兄弟,你发疯了,是我啊,拿着把大剪刀,差点把我的命根子给夹断了。”江愁予吓地花容失色,脸色苍白。

“怕什么,你自己是鸟医生,难道还不会把它修好?再说了,一刀斩断了是非根,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啊。”我笑嘻嘻地看着他说。

“说的也是,男人很多事坏就坏在上头,不管年轻的时候如何雄姿勃发,激情昂扬,年纪大了都得激流勇退,永垂不朽!”

“所以趁年轻看见漂亮女孩子,机缘巧合,就要做到机不可失,像你这样日理万机的专科医生,非常了解其中机理,更要好好把握机会。”

“哈哈,所以我每天早早起来,闻鸡起舞,励精图治。”

“不错不错,小弟甘拜下风,咦,我们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讨论起这么专业的问题来了。”我问他。

“是啊,还说得这么投机,走,本来就是想找你说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