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
“可可不要!”情急之下,我夺命狂呼,猛吸气,蹬足,身体像一支离弦之箭急速射出!
双掌齐推侧墙,加速前进,我准备在她的窗台边落脚,然后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上前擒拿,或者阻挡她的手脚,或者直接击昏,或者将其绊倒,至少有七种方法可以将可可手中的兵器夺下!
虽然有可能弄伤自己,也会伤了可可,但非常之时,当用不拘小节非常之法。
难道叫我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
冒险,也是一个外科医生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姐姐不要!”忽然在旁边也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我熟悉得无以复加的声音!
天堂的声音,来自人间的使者,我赶紧转头一看,这不也正是可可么?
两个人,一模一样,就仿佛是站在镜子内外的一个人!
我惊呆了!
心念甫动,精气外泄,我在半空的动作就不自觉的懈怠了下来,脚尖一垂,勾在沙发的转角上,心里暗呼不妙,立刻便听见了自己脑袋碰在地上的着实闷声。
“扑!”幸亏是木质地板,否则非撞出个硬膜外血肿不可,不过明显地感觉额头渐渐变高了,眼冒金星,一阵眩晕。
“你还好么?”后面那个可可赶紧跑上来,将我扶起。
“你——”前面那个可可垫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发了个单音节就嘎然而止,同时也停止了爬窗的动作,但依旧没有把胸口的凶器放下。
“没事没事,幸亏我有神功护体,只是皮外伤,无妨无妨。”我狼狈地爬起来,赶紧整顿衣衫,维护形象。
“你看你,马大哈一样,每次见到你都是睡眠不足的样子,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可可一边责备,一边帮我揉额头,拉衣服。
这能怪我么,谁让你每次都只许我在夜班之后面见呢。
不过这下我确认了身边那个就是真的可可,刚才那句话就是防伪标志,一边满意地享受她的星级服务,一边趁机好好地复原每一寸思慕久渴的容颜,小酒窝,翘鼻子,脸更加消瘦了,两只眼睛闪动着很多神情,有生气,有着急,有难过,似乎还有些欢喜。
她看到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一红,把手停住了。
“看什么看,你忘记了你来干嘛的吗?”她瞪了我一眼。
“是啊,我是来救人的。”我恍然大悟。
“不好意思,我脑袋撞晕,把首要问题给忘记了,你就是她姐姐是吧,请站好位置,保持造型,刚才的动作我们重来一次。”说完我就走向门口。
“扑哧!”两姐妹忍不住都笑了。
“大姐,你别笑,严肃一点,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请你专业一点好不好。”我假装生气教训起她,同时充分地满足我已久的好奇欲:贪婪地打量这个号称是可可姐姐的女孩。
姐姐和妹妹长得很像,这是应该的,否则我刚才那一下就白撞了,更何况每一对双胞胎都有穿相同衣服的不良习惯,情急之下,能怪我犯错么,虽然是粗心了点,但看到可可处在这样凶险的情形,我若还能清醒地理智地思考要不要出手,那我也就不是马亮了。
她像一个汲水少女伫立在小溪边,晶莹乌黑的眼睛,同样能诉说千言万语,皓白欺雪的皮肤,映得脸色显得有些病态,一丝幽幽蓝光笼罩,嘴唇的棱角比可可明晰,大概是紧闭的时候比较多,就算是微笑,也如水中青莲,只能远观,难以亲近,而且我觉得她的嘴角边不会有酒窝。
不可否认她也是个美女,论仪态还在可可之上,但对不起,弱水三千,我只取那一瓢,那一瓢我可以用来酿制温柔清纯的米酒,在寒冷的雪夜守着火炉慢慢享用,暖人心扉,甘之若饴,一生不用醒。
而姐姐就像是放在架子上的轩尼丝,优雅好看,我却只要看看,并没有品尝的欲望。
原来半个小时的生辰间隔可以产生那么多的差异。
“别叫我大姐!”姐姐忽然沉声说,声音不大,却透着一份威严,又让我有了可以鉴别的特点,她的语音比较老成,和可可的纯净比起来多了一份世故。
“小妹也一样,你这样是不对的,哪有自杀前还笑出声的?那份痛苦绝望对人间没有一丝留恋的表情你准备在哪里表现呢?别以为拿着一把刀就可以了,是不是还要我给你捧个西瓜过来啊?可可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心脏的位置么,那我告诉你,刀的位置太低了,也不够正,你这样一刀进去只能戳到肺里,最多是破了膈肌进入腹腔,除了很痛,是没有什么其它渲染效果的。”我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在背后用手指向可可示意。
我的脚步已经渐渐向窗台移动。
姐姐将信将疑地望着我,思索着刚才的话。
“你,就是马亮吧,这是我们姐妹俩的事,跟你……不是很有关系,又何必把你牵拉进来呢?唉。”姐姐叹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刀,然后自觉不自觉地移了移位置。
我一阵狂喜,上钩了,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当然除了口腔周围肌。
“不要这样说嘛,就算是陌生人,见到这种人间悲剧也不能坐视不管,我是可可的朋友,更加不能袖手旁观了,自杀有很多种办法,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何必选择这种最麻烦又痛苦的方式呢,你想想自己光滑完好的皮肤,平时做美容练瑜伽保养多少不容易,但是一刀下去,就会变得鲜血淋淋,皮肉都要翻出来,惨不忍睹,肚子里的肠子流出来一地,还有血管在跳动,可怕的是,你却还没死,而且你已经痛得无力再做任何事情了,就算再加一刀都不可以,然后别人把你救活了,但你自己冰清玉洁的容颜也就毁了。你至少要向我咨询一下啊,身为专业的外科医生绝对可以为你量身定做,设计一套安全可靠实用便捷又环保的办法,保证你留恋忘返,下次再来!”我已经移到沙发边了。
“你别说了!”姐姐双手开始发抖,眼睛中充满了惊恐,想笑,又笑不出。
死,并不难,难的是死之前奏。
所以以前的人会说千古艰难唯一死,我在急诊室里看得多了,凡是被送来全身血污的,没有一个死得了的,真正的高手都是偷偷摸摸在房间里或者深山老林给自己致命一击,等发现的时候要不是恶臭满天,要不就是一堆白骨了。
看来姐姐并不是个行家,念其初犯,不予怪罪。
“你有没有想过可可,如果你这样走了,她会背负怎样的罪名,她的心灵会一辈子不得安宁的,我完全可以想象她在你背后伤心欲绝的心情,兔死狐悲,同时会间接地影响到我的生活质量,幸福指数,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受到株连,你是她一胞同卵的姐妹,应该比我更能体会她这种心情啊,怎么能不负责任地快意情仇呢,你不是为你一个人而活,当然也不能随便地离去,何况还有远在他乡的爸妈,他们含辛茹苦把你抚养长大,你却不思回报,不问不闻不明不白撒手西去,令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最大的不孝啊,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商量,总会有办法的。”我悄悄地再次靠拢那颤抖的身体。
“姐姐,别走,我爱你。”可可忽然泪流满面,昏倒了在了地上。
“可可……”姐姐急得一皱眉,伸出脑袋想看看可可怎么了,脚步一松,于是出现了一个空隙。
岂能再有闪失,我早已如动兔出动,闪到她背后,在她右肘关节内侧尺神经上轻轻一拂,同时勾倒双足,飞速抱住了她的腰身,一个翻滚侧扑,扑在了沙发上。
“当啷!”刀坠地,我已坐起,怀抱着一个美人。
可可早已跳起,挂着泪笑着跑过来。
“姐姐——”
姐姐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温香软玉在怀,我的心突然开始狂跳。
“小妹,起床了,我还没吃早饭呢,坚持不了多久的。”我对她说。
姐姐终于睁开眼睛,在可可的搀扶下红着脸坐了起来。
她忽然对我说,
“叫我楚楚。”
我怔住。
萧楚楚,萧可可。
楚楚可怜,可可动人,知识分子家庭就是不一样,取出来的名字都富有韵律美,念起来还带有感情色彩,不但好听,而且好看,亭亭玉立,蛮有诗意,不但好看,而且还很玄,一名成谶,不弃不离,人如其名,人名合一;不像我们这种农民家庭,简单通俗,比如我生在凌晨四点天亮时分,就取了个“亮”,我姐姐生在早上太阳升起光景,就取了个“晨”,我外甥很顽皮,我就给他取了“皮皮”,下次生了孩子,就让他们自己抓阄,抓到什么就以此为名。
“你在想什么?”可可给楚楚到了一杯水,转过头嘟着嘴又瞪了我一眼。
“哦,题外话。”我笑笑。
“题外话,什么题外话?”
“题外话的意思……就是要先言归正传,待会儿才能聊的话。”我搬了条凳子,坐在她们姐妹前。
“楚楚,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吓人的举动,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供词。”我一本正经大义凛然地说。
楚楚端坐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我就坦白从宽吧,所有的一切,都要从脚说起。”
“脚?”
“不错,我的脚。”她一边说,一边卷起宽松的裤子,直到膝盖之上。
乍一看,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