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夏垂头丧气地回到医院,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显然在外面收拾好了情绪,只是红肿的双眼却还是证明了她哭过的事实。
安以枫坐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直到桑夏进了病房后,才缓缓转过身。
“你去见他了吗?”
桑夏点了点头,努力控制自己的心情。她不能让安以枫知道这个坏消息,慕夜枫拒绝配对骨髓,这会刺激到他。
只是,安以枫还是眼尖地发现了她红肿的双眼,心细如他,聪明如他,转念就猜到了原因。
“是骨髓配对失败了吗?”
桑夏闻言,惊愕地抬起头看着他。没想到安以枫观察入微,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他。
“不是。”她摇了摇头否认。一想到这件事,就让她很愤然。如果是骨髓配对失败,那么她会彻底的死心。可明明宣布“死刑”,而慕夜枫却拒绝配对骨髓。难道他真的残忍到要眼睁睁地看着安以枫死去才会高兴吗?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冷到了冰点。
“那么……是他突然反悔了吗?”安以枫真的很聪明,看桑夏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不外乎这两种,总之不会是高兴的事。
桑夏默然地点了点头,眼眶再次湿润了。“对不起,枫!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对不起……”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安以枫,明明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却因为她的关系,让这个机会消失了。
如果……如果当时她再坚持一下,再求他一下,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可是……慕夜枫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她恨极了他那样的态度和语气,这比初次认识他的时候更恶劣,更残忍。也许这一切应该责怪她自己,因为她,他才会瞬间变成了恶魔。
安以枫淡然地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微笑。
“不怪你,本来就是多出来的一个希望,我并不奢求什么,而现在这样的结果我可以坦然接受。”他早已将生死看透,医生下达的死亡通知早已到期。若不是桑夏的突然出现,激起了他仅存的求生意志,或许他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桑夏含着泪扑到他怀里,满腔的内疚和委屈全都化作了泪水倾巢而出。她不知道现在还能怎么办?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安以枫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她却什么都不能做了。
接下来几天,桑夏还是想往常一样照顾安以枫的饮食起居,只是安以枫的身体状况似乎越来越差了,昏倒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看着他消瘦的脸庞,桑夏只能偷偷地流泪。
直到有一天,贝司晨忽然跑到病房,兴奋地喊:“找到骨髓了!找到骨髓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桑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看到贝司晨高兴的表情,她终于相信这是事实,骨髓真的找到了!
“这是真的吗?真的找到骨髓了吗?”安以枫也同样不可置信,撑起虚弱的身子,不断地反问。只剩下几天的生命,真的还会有奇迹出现吗?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我刚刚在护士总台那边遇到了主治医师,是他告诉我的,还说这几天把你的身子补一补,过两天就准备手术。”
贝司晨说的清清楚楚,应该不会有错了。桑夏顿时也高兴地跳了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相信世界上会有奇迹出现,果然是真的!可是……他们找了一年都没有找到的骨髓,才这么几天的时间,又是从哪里找到的呢?
“那么医生有说这骨髓是从哪里来的吗?”她心底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是慕夜枫后悔了。
“不知道哎,不过听说那个捐献骨髓的人现在好像就在主治医师的办公室里。”
“现在吗?”桑夏急切地反问。
贝司晨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接着“嗯”了一声。
下一秒,桑夏便急切地跑出了病房。病床上的安以枫安静地看着桑夏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心底有一道暖流似乎正在渐渐消失。他一样能猜测,捐献骨髓的人或许就是慕夜枫。而桑夏,却是如此紧张。
桑夏不顾一切地跑到主治医师的办公室门口,却在伸手敲门的时候犹豫了。如果门里面的人真的是慕夜枫,她该说什么?那天在酒店,她那样骂他,现在该怎么面对?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桑夏愣了愣,尴尬地退后了一步,抬起头才发现开门的人竟然是贺雷鸣。
“贺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地问到。
“我是陪同董事长来的。”贺雷鸣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董事长?慕夜枫的父亲?桑夏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视线下意识地瞥向室内。只见主治医师和慕宏业一同走到了门口,慕宏业见到桑夏,意外地挑了挑眉。
“桑夏?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显然,双方的反应都是惊讶,谁也没想到彼此会在同一个城市的同一所医院遇到。
“呃……我来照顾一个朋友。”
主治医师发现他们双方认识,便站出来介绍:“既然你们双方都认识,那么就最好不过了。慕先生就是安以枫的骨髓捐献者。而且经证实,安以枫就是双胞胎的哥哥。”
“他们……真的是双胞胎?”桑夏愣愣地吐出一句话,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虽然早就怀疑他们是双胞胎的事实,可现在亲耳听到的证实,还是忍不住被冲击了。她竟然会先后喜欢上双胞胎的两兄弟,真是太荒唐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慕宏业点了点头,回答:“他的本名叫慕日枫,乳名叫大枫,是小枫的双胞胎哥哥。我和他们的母亲离婚的时候,他们还只有一周岁。当时,小枫是由他母亲带走,而大枫则由我照顾。但是因为我常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照顾孩子,所以大枫在三岁那年走失了。这件事我一直没有说出来,就是怕他母亲会伤心,怕小枫会恨我。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努力寻找大枫,可是都没有结果。直到前几天,小枫突然打电话来告诉我,他在C城人民医院遇到了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所以我马上赶过来了。”
“您说……是慕夜枫打电话通知您的?”桑夏震惊地僵直了身子。居然是慕夜枫打电话告诉他父亲的,那么……他之前说的那些狠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从头到尾都拒绝承认和安以枫是双胞胎的事实,而且也拒绝了骨髓配对,但是又为什么要去通知他父亲呢?
她越想越疑惑,慕夜枫到底在想什么?
“对,不过那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得知你们不是亲兄妹的那天,他很激动地跑去学校找你,结果却一去没了踪影,原来是跑到了C城。但是你们是怎么认识大枫的?”
“我很抱歉,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这是她有生以来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错误。而现在,她不想再提起,不想再重新痛苦一次。
慕宏业看出了她的苦衷,也没有再追问,接着换了个话题。
“好,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想过问太多。不过有些事情你必须要知道,是关于你的身世问题。”
听到“身世”两个字,桑夏皱了皱眉,心似乎不经意地撞击了一下。
接着慕宏业将她拉到了走廊的角落,似乎很怕被别人听到。桑夏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关于她的身世问题,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想小枫一定告诉你了,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而事实上,伊莎华从头至尾都在骗你,你并非是她亲生的,而是从孤儿院领养来的孩子。我曾经派人调查过当年C城大大小小的所有医院,完全没有伊莎华生产的记录。当年,她拿着假的怀孕报告,只是为了向我敲诈一笔钱。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如此贪婪,一年后,她抱着从孤儿院领养来的你,再次向我勒索,而且害得我妻离子散。她的狠毒让我立下誓言,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找到了真相,摆脱了她。只是这个真相对于你来说是残忍的,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你有权知道这一切。”
听完慕宏业的一番话,桑夏已经撑不住靠在了墙上。人生真的有很多意外,而有些意外却足以扭曲整个人生。
她竟然是母亲领养来的孩子,而她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去勒索别人的一颗棋子。她的人生只不过是一场玩笑,直到现在,她终究落得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结局,就连自己从什么地方来都不知道。
“我……真的是领养来的吗?”良久,她嘴里只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慕宏业无奈地叹了一声,一脸心疼地看着呈现呆滞状态的桑夏。他的心里不禁有些后悔起来,或许他不该将真相说出来,如果隐瞒一辈子,这孩子或许不会如此痛心。
“孩子,不要想太多了。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千万不要气馁。”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摇着头离去。
桑夏独自一人缩在墙角默默地流泪,那种无助与绝望让人看了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