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上,医生所说的三个月生命只是乐观估计,若是没有配合药物治疗,病情恶化得比预想中要快得多。短短一个月之内,慕夜枫晕倒的频率越来越高,人也越来越消瘦了。桑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因为慕夜枫的坚持,所以她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们的行踪。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继续过去,每天早上,桑夏都会拉着慕夜枫去田园间散步,呼吸新鲜空气。接着再回来做饭,一边还要忙着料理花园里的花草,为了慕夜枫的病情着想,她就在门前种了许多花草。而慕夜枫每次都会说:“你这个笨蛋小强,是嫌自己不够忙吗?还有心思种花。”
她每次都会顶他两句:“是啊,因为每天对着你这个大笨蛋,日子太无聊了!”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是大笨蛋?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你才发现吗?人总是在成长的,不是吗?”
“你……”
然后两人就开始拌嘴了,这样的场面几乎天天上演,到最后总是闹到慕夜枫的身体受不了为止。
可是,即使是这样斗嘴,他们也觉得是件幸福的事。因为谁也无法预料,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或许某一天,突然就没有机会了。
“吃饭了!”这天中午,桑夏依旧像往常一样做好饭菜,叫慕夜枫下楼吃饭,可是叫了半天都没人应声,顿时她就慌了。匆忙地跑上楼,推开慕夜枫的房间,结果发现慕夜枫倒在了地板上,鼻孔处还淌着血。
“枫!枫,你醒醒啊……快点醒来,不要吓我。”桑夏冲进去抱住他,拼命地喊着他的名字。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一个月还没过一个礼拜,慕夜枫就晕倒了三次。她曾经听医生说过,如果病人在一个礼拜内晕倒的频率超过三次,那么代表病情已经恶化而无法控制了。
虽然慕夜枫每次昏倒的时间并不会很长,甚至她这样喊他的名字,他就能醒过来,可是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了,桑夏担心他恐怕熬不过这个月了。难道她真能忍心看着他慢慢死去吗?
“不……要再喊了,耳朵……都快聋掉了。”慕夜枫皱紧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桑夏一颗受惊吓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你吓死我了!”她紧紧抱住他,哭得厉害。她真的很怕很怕,他突然就这么一睡不醒了,留下她孤单的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就像以枫一样,会出现奇迹的。”这两天,桑夏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跟慕夜枫商量去医院的事,可是都被他拒绝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日子,可是这对于桑夏来说是很痛苦的折磨。看着心爱的人慢慢死去,而从此她却只能孤独终老,剩下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我说过我不会重蹈覆辙,像母亲那样死在冰冷的医院。”
“也许不会死,至少我们要试一下,不是吗?”
“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日子,难道你后悔了吗?”
“我怎么会后悔?只是……我看着你这样一天比一天虚弱,一天比一天消瘦,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真的好难受,好心痛。你知不知道?”她抱着他泪流满面,痛哭流涕。她实在无法想象,当他死去的那一刻,她会是什么样的情绪。
“笨蛋,这都是命中注定,谁也改变不了。至少我比我的母亲幸福。在生命最后的时光,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而我的母亲,就算在临死的那一刻,也没见到我的父亲。”他走到门口,在躺椅上躺了下来。仰起头,斜望着天空,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所以,你才这么恨你的父亲。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母亲,我想她一定是一个很漂亮很贤惠的女人,你房间的照片上看起来就是这样。”
“其实十岁以前的事情,我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我的母亲确实是一个很漂亮很贤惠的女人,失去她是我父亲一辈子都无法挽回的错误。”
“你很想念你母亲对吗?”
“是,几乎每天都在想。不过也许我很快就能见到她了,是吗?”
“我不许你这样说话,你会活下去,一直活下去。”桑夏听到他诅咒自己,忍不住生气了。
慕夜枫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斜望着天空。一直过了很久,久到桑夏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去叫他,而他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我的母亲曾经告诉我,45度仰望天空,就能看到幸福的所在,而我现在似乎也能体会到幸福的感觉了。”他的嘴角渐渐扬起,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桑夏的嘴角也跟着微微扬起,眼底却渐渐涌出悲伤。她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45度仰望天空,不是为了看到幸福,而是为了不让我的眼泪流下。
三个月后——
连和医院复检室外的走廊上,桑夏仰着一脸感激的笑容正在向连正杰道谢。
“连医生,真的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慕夜枫的病恐怕……”
那天连正杰突然出现在农庄的时候,她就感觉有好消息来了。果不其然,慕夜枫被强制架上车后带到了医院,没想到连正杰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慕宏业已经在医院等候,她都来不及问什么情况,连正杰就直接将慕夜枫送进了手术室。
所幸的是手术非常成功,以慕氏集团的财力和人脉,再加上连和医院的先进治疗技术和设备,移植骨髓并不是什么困难的手术。手术后,慕夜枫的身体复原状况也很好,现在基本上就像正常人一样能活蹦乱跳了,只需要每月定时过来做一下复检就行了。
“小夏,不要再感谢我了,这样的话从手术到现在你已经说了不下百次了。你再这样说下去,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本来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被你搞得好像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连正杰一派悠闲地挥了挥手,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事实上这件事对他来说的确是举手之劳,他出生医学世家,在英国留学的时候认识不少医学界的权威人物,所以要找骨髓根本不是难事。只是他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被家里逮个正着,然后只能乖乖接受安排。
“本来就是天大的事情啊,人命关天呢!你现在可是慕夜枫的救命恩人。”
“说救命恩人就太严重了吧!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况且连家和慕家是世交,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见连正杰如此洒脱,桑夏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只能傻傻地笑了笑。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慕夜枫的病情?难道是伯父告诉你的吗?”这个疑问一直在桑夏的脑海里盘旋着。她怎么也想不通,就算慕宏业为了替慕夜枫找合适的骨髓而去请求连家帮忙,那也不够时间啊。在得知慕夜枫病情的那一天距离连正杰找到慕夜枫的时候只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找骨髓那么容易吗?
“不,事实上我比你们更早知道慕夜枫的病情。就是那一天我在医院告诉你们,我决定带婕妤去英国,道别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你还记得吗?你和慕夜枫曾经在献血车上献过血。”
桑夏听闻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对……他明明晕血,却死要面子,还不许别人笑他,真是个大白痴。”她很清楚的记得,慕夜枫明明有晕血症,可还是死要面子上了车,结果吓得脸色惨白,全身发抖。每次想起这件事,她都会忍不住偷笑。
“看来你们真是一对欢喜冤家。”连正杰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嗯,我也觉得是。那后来呢?你接到的那个电话难道和慕夜枫的献血有关吗?”
“没错,电话就是红十字会打来的,他们检查出慕夜枫的血液有些问题,于是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过去一趟作进一步的研究。只是当时我急着带婕妤去英国,所以没有及时过去。等到我半个月后从英国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确定了慕夜枫的血癌病症。那个时候我立刻决定联系慕夜枫,可是不知道慕家发生了什么事,全家都搬走了。我也通过学校找你,但也找不到。我不知道你和慕夜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当时我非常着急,在找不到慕夜枫的情况下,我只能再度回到英国,开始寻找骨髓。我想总有一天会找到慕夜枫的,只要在他还没有生命危险之前。”
原来是这么回事,桑夏总算是把整件事搞清楚了。说起来真是阴错阳差,按照时间的推算,连正杰从英国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她和慕夜枫因为“兄妹事件”被迫分离。当时的慕夜枫被强制带回美国进行封闭式隔离,当然联系不上任何人。而她也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把自己关在家里消沉了一段时间,所以没有去学校上课。
“真是命运弄人。”桑夏无奈地笑了笑。
“谁说不是呢!幸好现在是大团圆结局,否则谁都不会好过。其实我也很自责,如果当时及时通知你们去医院检查,就不会多出这么多痛苦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