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啦,着火啦……”
李耀东的预感果然没错,就在其刚停下话语不多会,一阵紧似一阵的狂呼声便在夜色里响了起来。
“不好,王大人,快随本将走!”
李耀东乃是老江湖了,这一听外头响动大作,自不敢怠慢了去,一个闪身,人已到了窗边,用力一推,已将紧闭着的窗子推得打开,往外头只一看,立马便知这火起得蹊跷无比——但凡火灾,总是一处着火,而后蔓延到各处,鲜少有多处火头并起之情形,而今这火四面而起,还一燃便是冲天之势,这其中没有古怪才真见鬼了,以李耀东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自不会看不出来,立马便急了,回过身来,一把拽住王方明的手,低喝了一声,便要向外闯了去。
“李将军且慢!”
王方明虽说是一介书生,可胆气却还是有一些的,尽管惊疑不定,却并没彻底乱了手脚,但见其一甩手,弹开了李耀东的手,窜到了摆在屋子一角的柜子前,飞快地从中取出了官印及一大叠文档。
“快走!”
眼瞅着火势渐大,李耀东心急如焚,待得见王方明拿好了东西,顾不得许多,一把将王方明提溜了起来,纵起身子,便从敞开着的窗户飞跃了出去,可怜王方明这辈子还从未享受过空中飞人的待遇,一觉得身形腾空,禁不住便惊呼了一声,奈何此际李耀东压根儿就顾不上其感受如何,如大鸟般纵跃如飞地便向驿站外狂冲了出去。
驿站的火起得蹊跷,一众驿卒们惊慌之余,全都跑得飞快,挤挤挨挨地向大门处冲了过去,都想着赶紧逃出生天,可惜这不过是妄想罢了,一名大胡子将领不知何时已率领着一拨军马将偌大的驿站围得严严实实地,这拨军马不单不帮着救火,反倒是弓弩刀枪齐齐朝向了驿站,一派杀气腾腾之架势。
“上头有令,驿站诸人勾结盗匪作乱,一个不留,杀!”
就在跑得最快的驿卒方才从大门处冲出之际,那名大胡子将领猛地一挥手,高声断喝了一嗓子,霎那间,军阵中弓弩齐齐发射,如蝗般的箭雨瞬间便将好不容易方才逃出火海的驿卒们生生射成了刺猬,剩下的驿卒不敢再冲,全都乱纷纷地退回到了院子中。
“将军,别误会,某家乃是驿丞刘五明,我家二叔正是二管家刘午,还请将军莫要……啊……”
一众驿卒慌乱不堪地在院子里围住了驿丞刘五明,七嘴八舌地要刘五明出头去分辨个清楚,刘五明也自心慌意乱,可一见驿站的火势已是愈发猛烈,不得不扯了块白布,高举着从院门里探出了头来,颤巍巍地高呼着,抬出其任王府二管家的叔叔,试图以此来打动那名带队的大胡子将领。
“放箭!”
大胡子将领所受之命便是全歼驿站所有人等,自是不会去理会刘五明在说些甚子,也不待其将话说完,便已是毫不客气地下了将领,此令一出,早已换好了箭矢的军卒自不敢稍有耽搁,各自扣动扳机,无数的弩箭再次暴射而出,瞬间便将倒霉的刘五明射成了筛子,一声急促的惨嚎之后,尸体已是重重地砸倒在了尘埃之中。
“有贼人,放箭!”
就在驿丞刘五明毙命的同时,提溜着王方明的李耀东已是纵跃如飞地窜上了西面的高墙,正欲往下飞跃之际,包围驿站的军伍中一名眼尖的军卒已然发现了其之行迹,一声嘶吼过后,原就已待命多时的一众弓弩手立马齐齐发射,劲暴的机簧声大起中,无数的弩箭划破夜空,密集如雨般地向李耀东罩了过去。
“该死!”
李耀东久在军中,自是清楚军中制式强弩的威力如何,若是他独自一人的话,原也不怎么畏惧这等程度的箭雨,奈何此际其手中还提着王方明这么个累赘,要想完好无损地冒着箭雨冲出重围显然不太可能,气恼之余,也只能是恨恨地骂了一嗓子,一边挥剑格挡射将过来的箭矢,一边后仰翻身,再次落回到了驿站的院子中。
“李、李将、将军,这,这,这……”
文人终归是文人,饶是王方明胆子也算是不小了,可还是被这等阵势吓得不轻,有心待要说些甚子,可口一张,却是结巴得厉害,浑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才是。
“王大人莫慌,本将自有分寸!”
李耀东此行的职责便是护住王方明的性命,这一见其惊惶万状,忙出言宽解了一句,而后,也没管王方明是怎个反应,回首看了看身后已是冲天的大火,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了枚信号礼花,一扯上头的拉索,用力便往天上一掷。
“嘭!”
信号弹呼啸着飞上夜空,一声巨响中,炸开了朵紫红色的绚烂礼花。
“叶将军,快看!”
李耀东此番与叶胜一道前来,原本也没打算即刻接走王方明,只是想着与其暗中先联络一下而已,故此,除了李耀东孤身一人乔装潜入驿站之外,叶胜与十数名“鸣镝”好手皆在驿站外不远处负责接应,待得驿站突然燃起大火,叶胜等人自是不敢怠慢,赶忙便要强闯驿站救人,只是不等他们有所行动,一支千余人的兵马突然高速掩杀而至,叶胜等人见势不对,自不敢冒失行事,只能是借助着夜色的掩护,退到了离驿站百余丈外的一处小树林里,紧张地察看着动静,待得礼花炸响,自有眼尖之人惊呼了起来。
不好!一见到礼花炸响,叶胜的心瞬间便是一沉,自是清楚事情已到了危机之关头,面色瞬间便阴冷了下来,但却并未多犹豫,牙关一咬,一抖手,腰间悬着的长剑便已是出了鞘,用力往驿站方向一指,低吼了一声道:“出击!”
“诺!”
“鸣镝”中人个个都是百战好手,尽管人数仅有十五人而已,可气势却是极盛,哪怕明知此时杀将过去伤亡必重,却无一人退缩,齐声轰然应命,各自展开身形,紧追在了叶胜的身后,区区十六人而已,这一发足狂奔之下,隐隐间竟有着不逊于大军冲锋之气势。
“弟兄们,等着是死,前冲也是死,左右都是死,跟他们拼啦!”
尽管驿站的大火冲天,可火光却是压制不住礼花的绚烂炸开,不止是叶胜等人瞧见了,驿站中已然冲到了前院的王方明之随从们也都看见了,只是大多数人都茫然不知所谓,唯有身为“鸣镝”中人的数名军士方知究竟,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有一壮硕的队正军官抽出了腰间的横刀,狂呼一声,大步向院门方向冲杀了过去。
“拼啦,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弟兄们,冲啊!”
“拼了!”
“杀啊!”
驿站里的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热浪逼人窒息,原本就不大的前院此际被热浪一逼,能站人的地方自是愈发少了许多,王方明手下二十余随从与三十余驿卒全都挤在天井里,饶是如此,再多呆上一会儿,不是死于大火,便是被热浪活活烤死,一众人等自是尽皆慌乱不已,待得见有人出头呼战,自是应者云集,五十余名汉子不管是持刀还是空手,尽皆呼喝着向院门外狂冲了过去。
“放箭!”
率队包围驿站的大胡子将领一见驿站众人奋勇杀出,嘴角边立马现出了一丝狞笑,毫无怜悯之心地一挥手,高声喝令道。
“嗖,嗖……”
军队讲究的便是令行禁止,一众军卒并不明白己方此举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需要去知晓,一听将令已出,自是毫不犹豫地尽皆扣动了扳机,无数的弩箭再次暴射而出,瞬间便将突出院门的一众人等射倒了一大半。
“弟兄们,杀,杀,杀!”
最先冲出驿站的那名“鸣镝”队正本是东宫侍卫出身,一身武艺相当不错,尽管迎面袭来的箭雨密集,他却并未因此而丧命,仅仅只是左肩与大腿处各中了一箭,虽说疼得厉害,但其却丝毫不加理会,狂呼着便向前扑杀了过去,紧随其后的残余人等见状,自是不甘落后,纷纷嘶吼着发动了强扑。
正所谓一夫拼命万夫难挡,尽管残存下来的驿站中人不过区区二十而已,比之云集在驿站门前的军伍来说,实在无足挂齿,可如此拼命的冲击之下,还是令包围驿站的军伍好一阵子的大乱,双方瞬间便绞杀成了一团,血肉横飞,惨嚎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休,一开始是悍勇搏命的驿站中人抢到了先手,可很快便被人多势众的官军压住了冲击的势头,前后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里,所有驿站中人已是尽皆战死当场,然则他们的死却换来了李耀东突围而出的最好之机会!
“休走了贼子!”
“快去禀报将军,有贼子暗袭!”
驿站院门处混战方起,叶胜也几乎同时率部杀到了驿站西侧,愣是打了西侧官军一个措手不及,双方激战之下,人数较少的“鸣镝”一方不单没受困,反倒是杀得官军一个阵脚大乱,狂乱的喊声四起中,已感知叶胜到来的李耀东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深吸了口气,提溜着王方明猛地一个飞纵,再次跃上了墙头,也不去理会场中的混战,展开身形便向外头飞纵了去,手中三尺青锋运转如飞,将胆敢挡道的官兵一一斩于剑下,几个起落间,人已如鬼魅般融入了夜色之中。
“撤!”
这一见李耀东已然脱了险,叶胜自是不想再战,刷刷几剑劈杀了数名身周缠斗不休的官兵,嘶吼了一声,率部且战且退地逃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