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李雅芩的父亲李老师因为急着回去告假,先告辞走了,徐董事长邀请我到他下榻的地方坐坐,似乎有话要说。我载着李雅芩,跟着那辆凯迪拉克,向东南海边驶去。
路上李雅芩告诉我,现在要去她表哥和表姐住的地方,她舅舅来厦门时,虽说已在悦华酒店订了房,但老人一定要住到儿子女儿在厦门的家中。也是啊,既然小辈们在当地有房,不管狗窝鸡窝,在家的感觉总是很温馨的。
顺着宽阔的环岛路,车子拐进距离曾厝桉不远的一个住宅小区,我惊讶地看见前面的凯迪拉克,开进了一幢别墅后院的大门,我赶紧把车停在路边。
透过铁栅栏围墙,我发现这幢紧靠东头的三层楼别墅,不仅漂亮,而且似乎与边上的那几幢别墅有所不同,除了屋顶是红瓦锥形外,还有椭圆形房梁和走廊,双开门百叶窗,整座别墅外墙是米黄色的,是一幢典型的欧式造形建筑。而且,因为在最边上,占地空间较大,院里除了有车库和平房外,东面是一个宽广草坪,周围栽种着不少热带植物,透过闪闪的路灯,我竟然看见了海滩,难怪我们走的是后门,原来这是一幢朝南临海的豪华宅院。
别墅、草坪、树木和沙滩,真有一种南亚热带沿海风情。
下车后我跟着李雅芩往里走,心里羡慕不已,这哪是什么狗窝鸡窝啊,都是我梦寐以求想拥有的。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这幢占地上千平的高级别墅,怎可能是我们这些个体户摆弄的。
“我计划把大陆总部放在厦门,所以叫他们购置大一点的房子。”门厅里,徐董事长向我解释,他正撑着拐杖在等我,“阿雄,怎么样,我们到楼上书房泡茶。”
我赶紧恭敬道:“好,徐伯,不客气,您请。”
虽然我还没有来得及观赏别墅内部摆设,但还是跟随老人来到二楼书房,欧阳小姐已把一套很普通的紫砂茶具,摆在一个看样子也很普通的木制茶几上。见我们进来,欧阳小姐略微掺扶着老人坐到沙发上,又过来把一小盒超市都有的那种所谓精品铁观音递给我,小声交代:“瓶里水是刚开的,你们慢慢泡吧。”
等欧阳小姐出去,我手里拿着铁观音,看着许多人家都有的这种茶具,心里觉得怪怪的。虽然我不怎么喝茶,但入乡随俗,还是学会了闽南人的功夫茶,可这样的茶具、茶叶和这幢高级别墅,确实很不协调。
象看出我的疑虑似的,老人微微一笑:“阿雄,我们家其实不会品茶,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孩子们也不怎么喝茶,平时我喝白开水,他们西化了,喜欢喝咖啡。当然,我可以陪你泡泡茶。”
原来如此,看来贫苦出身的徐董事长一直很随便,我不由得放松下来:“徐伯,那我就泡得清淡些。”
“阿雄啊,明天我到香港后,就要回大马了,阿美没有做过什么具体事,老大又忙,河南老区的事还得请你多多帮助,待会儿你和阿美商量商量,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徐董事长和我的谈话就这样开始。
“徐伯,您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其实我还得多多向欧阳小姐学习。”我应道,把泡好的一小杯茶放在徐董事长面前。
举杯品茶的徐董事长望着我,目光并不那么锋利,也不那么冷酷,似乎还有一种亲切感,但他喝了一口茶话锋一转:“阿雄,我知道你对阿芩很好,阿芩是个很有个性的孩子,过去跟她母亲和外公生活,日子过得很清贫,我想弥补一下,这次想叫她和我一起去大马,可她坚决不肯,说是要走自己的路。”
“哦……阿芩是很有个性。”我心里开始七上八下,一时不解其意,没敢说什么,这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和我谈话,难道是要我放弃李雅芩,叫她到马来西亚去?
“年轻人,你们都没有经历过真正苦难,人身坎坷,并不象读书想象的那样,把拼搏看作很浪漫,其实,人在世上许多事是不由自己决定的。我从阿芩的话语中,可以看出她很喜欢你,对吧?”没想到,徐董事长竟然这么直接。
“我……不……不是,我们只是……只是谈得来而已。”我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虽然我知道李雅芩在骨子里比较守旧,但她到底和许多现代的年轻人一样,并不保守,尤其是在亲人面前,她喜欢谁讨厌哪个,并不会刻意掩盖。我想,就因为这样,老人也就知道我和李雅芩的关系很不一般。
徐董事长点了点头,笑了笑:“我并不反对你们相处,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老一代不一样,很会享受生活。而且,由你这样的人带着,阿芩会有出息的。”
“哪里,我还要多向前辈学习。”老人这么说,我的心多少放了下来,不过,似乎隐隐感到有一种要我划清界线的感觉。
果然,徐董事长收起刚才那种和蔼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一双眼睛似如老鹰般盯着我,缓缓说道:“程总经理,你也知道阿芩香港的姨妈现在生活很不错,也曾叫她到香港去,而现在又有了我这个舅舅,可以说她要什么有什么,没有办不到的。我们中国人都很善良,但应该说中国大陆因为多年的贫困,大家苦怕了,有个别人为了尽快富裕起来,用巧妙的手段骗取财富,甚至会走极端。所以,我不想看见在阿芩身上发生这种不愉快事情。”
什么?徐董事长居然怀疑我想把李雅芩作为人质,骗夺钱财。原来这老头是在算计我,真是岂有此理!
我气得象什么似的,站起身愤言道:“徐……徐董事长,虽然我出生穷苦,但还不至于会设套谋财,你看错人了,我……”
“哈哈……坐下,坐下,程先生,请听我把话说完。”
“你……您说吧,大不了我和阿芩就此分手,不会沾你的光。”
“这么容易,我看你和阿芩的关系,已不是一般朋友的关系。”
“我们……我们也没有……那你……你想怎么样?”我心里一惊,张口结舌,坐在那儿象只泄了气的皮球。
人总是这样,怯强凌弱,都说能够发迹起来的人很有手段,可谓心狠手辣,不然他混不出来,为了他最亲近的人,大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有什么?一个开旅行社的小老板,既没有混社会的手段,也不认识那些三教九流的混混。当然,我确实和阿芩的关系不一般,而我又是个有妇之夫,但我绝对没有任何不轨之心。事到如今也说不清啦,要寡要杀全由这个看似普通的富老头了。
看我一副畏畏懦懦的样子,徐董事长挥手一笑:“程先生不必多虑,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说。”
“哦……前辈有什么,请指教。”我猜疑地看着他。
“阿雄啊,我调查过你,可以说你在我所见到的年轻人当中,算是优秀的,阿芩跟着你我很放心。”老头子还挺开诚布公,他竟然会用这种手段,“不过,你应该清楚阿芩还很年轻,路还长,你们可以做朋友,但不可能一辈子守在一块,要让她幸福快乐,就应该培养她走自己的路,这是一种责任。”
原来这样,听完这番话,我长舒了一口气,按捺住跳荡不已的心,对这位既敬仰又畏惧的老头说:“徐董事长,我明白您的意思,请放心,我可以负责地说,绝不会拖着阿芩。”
我俩就象私下在定协议一样,似乎李雅芩会在哪一天离开旅行社,象她舅舅一样,忽然出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难道这就是她自己的路?太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