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史主任直到现在还不完全清楚欧阳美的真实身份,如果知道她是东南亚知名企业的成员、董事长的养女,他一定会吓一大跳。在厦门时,欧阳美和她大哥就一再向我交代,不要透露他们的真实身份。
史主任陪着我静静看了一会儿,我们又向走廊尽头,写有“手术室”的玻璃门走去。推开玻璃门,我看见小马站在一号手术室门前,正严肃的在和护士说话。
“陈总,你赶来了。”看见我们走来,小马立刻迎过来,也顾不得向我问候,一脸着急地说:“主任,血库里已经没有这种型号的血,从市里调起码要四个多小时,那就来不及了,你看怎么办?”
“刘主治怎么说?”史主任大概是指正在做手术的主治医生。
“他还在手术台上,但院长告诉我手术很成功,马上就要完成,但输血绝对不能停,现有的血还能维持不到半个小时,如果接不上来,一切将前功尽弃,美老板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什么!那还不赶快找血啊?”我着急地接口就说。
“到哪里去找?医院的血用完了,县血库储存的八百西西血也已经输给美老板。”这时,小马才向我解释道:“她的血型比较特殊,这里是山区小县,平时献血的人就很少,这种血型的血储备更少,现在又是夜里,一时也没办法寻找。”
“哦,连库存的血都用完了……”我一听,也急得开始渡起步子来,“小马,欧阳美是什么血型?”
“AB型的,我和主任都不是这种血型,要不然……”
“小马,这种血型并不是很特殊,马上叫护士给我检验,我是AB型的,把我的血输给欧阳。”
史主任和小马听了,都楞楞地看着我,大概是急昏了头,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我大声叫道:“快啊!还楞着干什么?救人要紧。”
听见叫声,刚才那个护士又从手术室里跑了出来,一听这消息,她紧锁的眉头顿时展开,立刻准备带我去进行检验核对血型。这时,欧阳美正好做完手术,立刻被送往重症病房。
跟随史主任赶来抢救的,是市人民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他曾经在欧洲留过学,对欧阳美这种严重的破坏性肝脏修补手术,只要在时间控制范围,他有很大把握。走出手术室的刘主治证实了这点,他告诉史主任,为欧阳美做的肝脏修补手术应该说是成功的,现在就看血能不能供应得上,剩下的就是恢复,看欧阳美的体质能否挺得过去。
十分钟后,护士告诉我两人的血型可以匹配。由于时间紧,她要我马上到病房,经过滤血机直接把我的血输入到刚做完手术,还处在昏迷中的欧阳美体内。我二话没说,立刻进入重症病房。
这时,我终于看清躺在病床上的欧阳美,她的头上和脸上都被纱布包裹着,露出的双眼也紧闭着,正处于昏迷之中。而且,我知道她盖在被子里的身子已残缺不齐,下面少了一条腿。这么美丽的姑娘,岁数仅仅比我大一点点,不仅面容被毁坏,而且还少了一条腿,她醒来后要如何面对这一切?今后又将如何生活?我痛苦万分,心脏在阵阵颤抖……
“同志,时间不多了,你准备好了吗?”护士问道,打断了我的思绪。
“好了,好了,快来吧。”我强作镇定,躺倒在另一张空床上,卷起衣服袖子。
滤血机已经搬来,护士把针管扎入我的血管,调整好滤血机。这时,那只正在往欧阳美体内输血的塑料袋里,血液已基本输完,护士拔去塑料袋的软管,把滤血机的软管接到扎入欧阳美血管的针管上,我的鲜血经过快速处理,开始慢慢地源源不断流入欧阳美体内。
安静的病房里,监侧仪器有节奏地响着,好得来的及时,关键时刻我的四百西西血输入欧阳美的体内。输完血,我略感头晕,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赶紧起来,我知道这并不完全是抽血问题,主要还是一晚上没能好好休息。
天色已开始发亮,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下了床,站在欧阳美床边看着,不知是麻药未过的原因,还是负伤后直到现在还处在昏迷之中,她仍然昏睡着。但我的心多少放了下来,感到稍些的欣慰,我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巧合,当时李雅芩把自己部分肝脏捐给我的妻子,一个出生在他乡,被人收养的遗女黄莉华,使她脱离危险,获得新生。而我现在又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将自己的血输给了在自己祖国帮助他人,也是被人收养的遗女,李雅芩的表姐欧阳美,使她脱离了危险。我不是说我有多么了不起,只是觉得命运好象把我们安排在一起,让我认识了这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应该说她们的所作所为才真正了不起。
“陈总,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还是先吃点早饭?”这时,史主任出现在病房门口。
我答应道:“好,先吃饭。史主任,你比我更辛苦,我看吃完饭你们休息,我到病房看着。”
“也好,她们都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上午我先向市里和县里领导汇报,再看下一步怎么安排。”史主任边说边走。
在医院门口,我叫醒在吉普车上睡觉的陈经理,准备吃好早饭后,让他在招待所里好好休息。县里已在招待所食堂为我们安排了早点,我也不客气,还摧着史主任快吃。
我知道下一步还有许多事要做,一般来说车祸除了当场死亡外,许多重伤员第二天才是最关键的时刻,她们三人伤情到底如何?正牵动着许多人的心。还有,得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旅行社和黄莉华,大家都在焦急等待。另外,什么时候告诉她们的家人,如何说法?也得考虑清楚。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喝着感觉不出味道来的牛奶,吞着还没有完全嚼碎的油饼。
从昨晚接到不幸消息到现在,我一直处在痛苦、自责和焦虑之中,人说天有不侧风云,灾难总是追赶着欢乐,这似乎有一定道理。是啊,和我朝夕相处,比一般朋友还要亲密的李雅芩,在她经历了丧失母爱的痛苦后,熔入到旅行社这个大家庭和工作之中,她有了欢乐,有了幸福,有了奋斗目标,但在她最快乐,最发奋,最得志的时候,却又一次遭遇不幸。欧阳美这个少年时就失去父母恩爱的妙龄女郎,在她重新得到家庭温暖,正在为实现理想奋斗的时候,却身负重伤,甚至残疾。小黄这个原来的孤儿,辛运地找到了已经富裕起来的父母,本应和家人享受美满幸福的生活,但她却不辞万里返回家乡当了自愿者,遇到了车祸。
是啊,她们都很青春靓丽,也都有条件过上美满舒适的生活,能够被亲人关爱,甚至被男人们追求,但她们现在却处在危难之中,这难道不使我痛苦吗?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为了帮助我老婆黄莉华找到家乡,找到亲人,我难道不感到自责吗?而以后她们的伤情会如何发展?特别是欧阳美又将如何面对未来?我又该如何向她们的家人交代?这难道不让我焦虑吗?
“史主任,陈总,县领导来看望你们。”正当我嚼着油饼在思考时,县侨联兼外办的杨主任,陪同两位县领导来了:“刚才医院来电话,美老板已经醒过来了。”
“啊!她醒了,那我们快走。”我扔下油饼,随便和县领导拉了拉手,就往餐厅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