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了,去接受最好的治疗,负责任的史主任也一起走了,他会一直把她们送上飞机。我留了下来,开始继续三个女孩还没有完成的工作。
在县城处理完善后事情,我就跟随表哥和那些担任护理工作的媳妇们返回山村。县城的长途汽车只能到达长褚园乡,在等待村里的拖拉机时,没想到乡长亲自出面,把我“绑架”到乡里。
我只能用“绑架”来形容,因为到汽车站接我的不仅有乡长大人,还有乡里的书记和一个副乡长,甚至还有乡长的老婆和女儿,他们一定要我到乡里坐坐,并说坐完后用车送我上山。我明白“坐坐”的含意,所以不想去乡政府,怎奈何表哥和那些村里的媳妇们也都起起哄来,最后终于在乡长和表哥的“拉扯”下,被“绑架”到乡政府。
其实乡里早已清楚我们这些沿海地区客人的脾气,确实只是坐谈一下而已,在会议室里每人一杯清茶,就谈两件事。一件事是商量乡里如何支持村里办农产品加工厂的问题,虽然我不是村里人,但我谈了自己看法,希望乡政府能够汇同县里,尽快完成向市里申请开办加工厂的各项手续。其实我有点想不通,就这样的投资规模,在我们那一带区县就能审批,这里还这么烦琐。乡书记和乡长倒是郑重其事表态,一定会全力以赴,他们准备攻关。
第二件事是谈谈处理出租车司机王志强的事,难怪乡长老婆和出嫁的女儿都赶来了,他们也算是王志强的亲人。
不过,当乡书记刚说明这个议题时,我就打住了:“等等,各位领导,这件事我已经请市里史主任帮忙疏通,我们不上诉,也请县里有关部门不追究王志强的责任,以教育为主。”
“这些我们都清楚,县里已经通知我们,公安也已经把孩子放了,但我们很过意不去。”憨厚的乡长说着,又对会议室的门外喊道:“强儿,快进来,给您叔道歉。”
随着话音,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袋子的王志强,在乡长夫人和三十来岁女儿的陪同下,一进门就朝我走来。
“叔,俺向您,还有那些大妈大姐们道歉,我对不起她们,也对不起您!”王志强说着,就来了一个八十度的鞠躬。
他要干什么吗?我赶紧起身扶住王志强,这小子也是,才小我几岁,就叔啊叔啊的乱喊。我拍了一下小伙子的肩膀,用领导人的口气说道:“好了,知道错能改就是好同志,别叔啊叔的,我才大你几岁,叫大哥就好。”
“陈总,那不行,他是按辈分称呼您的。”是乡长夫人,虽然我第一次见到她,但我非常敬佩她,因为救济王志强父子俩,后来又收养他们,这一切就是这位慈祥而伟大的女性发起的。如果按她的话说,我就跟她和乡长是同辈了,可她身边的女儿都比我大。
“呵呵,乡长夫人,这……这不太好吧。”我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脑袋。
“这有什么不好的,俺们家闺女都应该喊你叔呢。”
“啊……”我脸色大红,在坐的乡领导们都大笑起来。
就这样子我一下长了辈分,不过这还没完,只见乡长夫人又拉了拉王志强的手臂,小伙子跨前半步,把刚才手里拿着的那只信封袋子递过来:“叔,俺知道俺没办法赔偿大妈大姐,但俺有多少力就一定得使出来,这一点点就请叔接……接受了。”
我没有去接那只鼓囊囊的信封袋子,会议室里也一下安静下来,王志强有些胆怯看着我,我似乎看见他眼里的那种悔过表情和对生活充满信心的渴望。
“小子,既然你知道没办法赔偿还拿这些干什么?拿回去!”这下我真的来了气,而且还责问道:“我问你,都出了事故了,你这钱从哪里来的?”
这时,会议室里更加安静,我面前的王志强、乡长老婆和她的女儿都楞在那里,也许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我会翻脸。这时,表哥却站起来,显得心情沉重的样子对我说:“大兄弟,你误会了,这一万五块钱虽然少,但一部分是志强两次卖血换来的,其他都是乡长拿的,绝对都是他们自家的钱。大兄弟啊,俺山里人穷,但实在,这小子知道错了,对不起大妹子她们,但也就这些,你收下吧。”
这下轮到我楞这那儿,怎么会这样?我知道河南有个别地区如果遇到困难,有卖血的习惯,可这小子简直是昏了头了,如果得了病怎么办?还有乡长一家,他们还要程度事故损失,却还在道义上为这孩子着想,真是太朴实,太让人感动了。我默默地接过信封,虽然只不过是一万来块钱,但在我手上却沉甸甸的。怎么办?我看着会议室的山里干部,头脑快速转动着,最后终于有了主意。
“这样吧,这些钱我代表欧阳美她们收下了。”我把手里的信封袋子略微举了举,看着这些都舒了口气的山里人,然后又说道:“同时,我也代表她们把这些钱赠送给王志强,希望他尽快修好车,我们来办事的人还要租他的车呢。为了不使大家为难,钱吗就放在我表哥那里,由他负责监督,如果赠送需要纳税的话,我会按规定缴税。”
真的,这个决定我相信欧阳美、李雅芩她们都会同意。现在不是过去,她们并不差钱,她们要的是山里人的那分情,要的是他们尽快富裕起来,何况乡长和王志强他们还要修车,还要花钱,还要维持两个家庭组成的这个家,如果再背上债务将会更加困难。
我说完这些,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吭声,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先是书记,再是大伙儿都鼓起掌来……
掌灯前,我和表哥坐着乡里那台破桑塔纳来的村里,一路上我都在为自己刚才那点子“英雄壮举”而得意,我觉得我太有形了,酷的不行,但我知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也在为李雅芩她们担心。虽然徐总经理来电话告诉我一切顺利,但因为不是我亲眼所见,心里多少还一直打着问号,我想办完这里的事,必须先去上海看望她们。
天快黑了,当我们的车开上山时,村口还汇集着不少村民,他们不光是来迎接我,更重要的是来打听三个女孩的负伤情况。下了车,我一边往姑妈家走,一边如实地将治疗情况告诉大家,我知道虽然全村人早已得到她们负伤的消息,那几位负责看护的媳妇也已把治疗情况告诉大家,但他们都想听我说,这三个外地女孩一直牵动着全村人的心。
听说我来,黄莉华姑妈和表嫂早已等候在家中,一进门姑妈就急急迎了上来,问道:“阿雄啊,你可是没摔着吧?说是会翻车,俺都在为你担心呢,还是坐俺村里的拖拉机好。”
我知道因为欧阳美她们出了事,所以老人不放心,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安全。这使我感觉就象到了自己家一样,拉着老太太的手,我回答道:“姑妈,你老别担心,俺坐啥车都不会翻的。”
这时,跟在身后的表哥,不高兴地说:“娘,俺们不是好好的吗,别说不吉利的话。我交代的饭做好没有?这两天大兄弟都没有好好歇过。”
表嫂接口就说:“好了,好了,大兄弟,快洗把脸,俺们就吃饭了。”
“好,好,进门就吃,嫂子,真是不好意思,来的太急,也没叫孩子们给你带些什么回来。”我有些过意不去,千里迢迢却都来不及捎上点东西。
一提起孩子,表嫂高兴地说:“看你说的,现在家里好多了,想他们俺就打个手机,大兄弟,俺还得谢谢你们呢,大妹子回去后还好吗?”
“好,很好。”我知道现在很方便,为了不使两个孩子想念远方的父母亲和奶奶,黄莉华回厦门后就偷偷给他们买了手机,她生怕大哥和我反对。
说着话,我洗了把脸就开始吃饭。准备好的饭非常丰盛,有猪肉饺子、肉夹馍和馒头,还有羊肉汤,姑妈说猪羊肉都是村里送来的。我知道给伤员准备的东西没有吃完,村里一定想着我,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我们谈着村里既将建设的农产品加工厂,谈着三个负伤的女孩,我也把下一步治疗计划告诉他们,还详细介绍了两个孩子在厦门生活学习的情况。吃完饭,我和表哥又一起到村主任家中,准备和他好好商量一下办厂的事,虽然欧阳美她们早已做了安排,但她们还来不及完成,我要接手完成这一全村人都关心的大事,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