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天下间能对香液如此了解的怕是只有她了,杨寒烟心里想着。
只听“扑通”一声,她已跪在了地上。
音红袖怎也没料到她会这样,一时慌了手脚,“杨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寒烟盗用了姑娘的名声,任打任罚全凭姑娘处置。”
音红袖最见不得别人这样,心下一软,原本的怒气又消了几分。
“杨姑娘你快起来,咱们有话慢慢说。”说着,已伸手将杨寒烟扶了起来。
见音红袖并无刁难之意,杨寒烟缓了缓神色,“姑娘是想知道我为何用了你的名讳开了这间留香阁吧,我慢慢说给姑娘听。”
音红袖点点头,坐回方才的位子。
杨寒烟整了整衣襟,叹了口气,“姑娘可知道长安的春风楼?”
音红袖思索了下,“嗯,听说过。”记得那倚红仿的姑娘提过,是长安的另一家妓院。
杨寒烟点点头,接着道:“我本是春风楼头牌姑娘的丫鬟,有一天一个客人看上了我,妈妈便逼着我接客,我不想做那等营生,便苦求了几个姐妹,在她们的帮助下,不顾一切的逃了出来。”
“一路逃到了杭州吗?”音红袖有些开始同情她。
“嗯,那一路真是辛苦,我一直到处漂泊,直到到了杭州,遇到了我的相公,我知道这是找到了属于我的地方。我相公是个教书先生,这留香阁本是个私塾,相公他不计较我的出身,对我也很好,我们一直平淡开心的生活着。”她说着,眼神里多了分神往,似是在回忆某些快乐的时光。
音红袖左右看看,这屋子里好像并没有男人生活的迹象,难道说——
“后来钱妈妈在隔壁开了这醉花楼,闹得私塾没办法上课,那些孩子们的父母更是不敢再让孩子来读书,我相公也许是因我的缘故,最是看不惯那等勾栏院的营生,多次找她们理论,每每都免不了一顿棍棒,再加上他本就体弱多病,日日积怨成疾,终是卧床不起——”
被她猜中了,杨寒烟的相公病逝了。
杨寒烟又重重叹了叹气,擦了擦脸颊淌下的泪水,“方才你们看到的那些首饰,还有这个铺子,就是相公留给我的全部家当。”
音红袖有些气愤,怎么说也是那醉花楼间接害死了杨寒烟的丈夫,如今又来逼迫杨寒烟,不管是什么原因,看来都有些过分。
有那么片刻的停顿,只听音红袖一声叹,“杨姑娘,你可知长安的留香阁早已一夜之间被大火焚毁?”
杨寒烟点头,“真是可惜了姑娘当时的一番心血。”望了眼音红袖,似有些不解,“听闻长安的留香阁重建,只是红袖姑娘你为何不再研香,徒开着一间空空的铺子?”
眉心一拧!留香阁重建?
杨寒烟见了她的反应,忙开口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姑娘有难言之隐,不说无妨。”她偷眼瞄着音红袖,面有愧色,“唉,说来也是因了你不在留香阁内研香,所以也无人知道我这留香阁究竟是真是假。”
音红袖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些什么,一心停在“重建”二字上面,究竟是谁重建了留香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杨姑娘是怎样开起这留香阁的?”一直未说话的刘升,突然开口问道。
这一问,拉回了音红袖的思绪,且不去管那些,长安已和她说再见,谁建了留香阁又与她何干?
杨寒烟差点就忘了还有一位公子在,望着刘升尴尬的笑了笑。
“我在春风楼的时候,那里的姑娘用的香液都是在红袖姑娘的留香阁买来的,我经常要服侍春风楼的姑娘们沐浴,也对这个香液很是好奇,所以,闲来无事就会自己找些花草研究一番,一来二去的似是明白了一些道理。”
“原来你也是个懂花之人,否则也不会自己参透这些。”音红袖如今是对这个杨寒烟另眼相看,想不到这个普通的古代女子,竟有这样的兰心慧质。
杨寒烟不好意思的笑笑,温声说:“当时开这留香阁的时候,我还自以为是的认为音红袖也不过如此,现在看来,我怎也达不到姑娘你的那般火候。”
杨寒烟说着,面有窘色的看了眼音红袖,音红袖不以为然的“呵呵”笑了起来,“既然当时认为我也不过如此,又为何要用我的名讳?”
“姑娘或许不知道,留香阁不光是在长安街知巷闻,在这杭州府也是出了名的,我本也不知道,相公走后我一次无意中去庙里还愿,听得两位小姐在谈论着香体液,其中的一位似是有亲戚在长安,我这才知道姑娘的留香阁真是美名远播,便起了模仿之心,怎奈我还是未得要领。”
听了她的解释,音红袖对着刘升甜甜一笑,“三哥,我还没想到自己这么有名气呢!”
刘升煞有介事的附和着,“嗯,我也没想到找了个这么有名气的妹子!”
音红袖笑得眉毛弯弯的,刘升失笑,他转头问向杨寒烟,“那醉花楼的织雨又是怎么回事?”
杨寒烟刚要开口,就被音红袖拦了过去,“三哥,这还用问,如果我猜得没错,那织雨是花粉过敏,其实也不碍事的,只是这古代医疗条件不够发达,没有脱敏的药,否则三、五天的就会好了,现今只能等她自然好,看起来需要半月的样子吧,倒也没什么,只是吃些苦头罢了。”
刘升对她的话似懂非懂,什么医疗,什么发达,还有什么脱敏,他闻所未闻。
杨寒烟摇摇头,对她所言并不相信,“若是真如姑娘所说就好了,如今钱妈妈逼着我赔偿,那一千两还不知要如何凑齐,我这铺子最多也就值五百两,还有五百两叫我怎么办?唉,卖了这铺子,真不知今后要如何面对我九泉之下的相公!”
音红袖一时收回了原本的笑意,心思电转。
打定主意,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千两银票,递给杨寒烟,杨寒烟顿时愣住了,不知该接还是不接。
“一千两,买下你这铺子,如果你相公知道这铺子卖了一千两,应该也不会为难你了,如何?”音红袖笑着问。
“红袖姑娘,这,这如何使得?”杨寒烟有些失措。
“我买了这铺子,继续开我的留香阁,有何使不得?就冲着留香阁的名字,它就值了这一千两。”
刘升闻言也是一愣,四妹在想什么,莫非是要留下来吗?
音红袖看着刘升费解的表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三哥,你想对了,我是要留下来。”
突然间不想飘荡了,既然这里有人给她准备了属于她的东西,她就该好好的珍惜和利用,况且,漂到了最后,也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哪里都是一样。
“杨姑娘,银票你拿着,去给了那钱妈妈,把事情了了吧!”她对杨寒烟说道。
杨寒烟颤抖着接过那银票,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内堂。
片刻的工夫,抱了个木盒出来,打开,取出一张纸,“红袖姑娘,这是地契,你拿好,这铺子也算是归了它该有的主人了。”
音红袖伸手接过,一笑,“那我两天后再来接收这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