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咽了口唾沫,抖着手在那个最大的水泡上轻轻刺了一下,但却没刺开,有一点小小的疼,音红袖蹙了蹙眉,没吭声。
又刺了一下,仍是没开,丫鬟一着急,眼一闭,用力一戳。
“啊!好疼!你,你刺错地方了!”银针刺上她的右侧胸脯,她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对,对不起,我,我——”
忍了半天的莫子尘,实在没耐心,一把推开那丫鬟,“出去!”
丫鬟颤颤微微,却跟临了大赦般地跑了出去。
他低咒一声,在床沿坐下。
音红袖愣愣地盯着他,不明所以,直到他用手轻轻拔下扎在她右胸上的银针,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胸前毫无遮拦。
一把合上衣领,咬着牙,“我自己来!”
“你自己下的去手吗?”他眼眸一寒,粗鲁地扯开她的手。
“你——”
“别动!”沉声低喝,银针已挑开第一个水泡。
“嘶!”她口中一个发疼的呻吟,停止了扭动,咬咬唇,算了,反正他十有八九是同性恋,对她来说跟太监也没什么区别,全当一个太监在伺候她好了。
他闷声不语,只低着头专心于他的“工作”。
她忍着疼痛,额上的汗珠混着水珠顺着脸侧向下淌,有几滴滴上了他的手背,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流向指尖。
手背的湿意,让他心中猛然一抖,他,竟然在心疼!
嫌恶地哼了一声,他手下更用力、更快速,以挥掉方才心里的“不详”之感。
“好疼!”她一声低呼,却只换来他眼里的讽刺。
撇掉银针,他一手打开瓷瓶,“躺下!”
柳眉骤竖,忽而闻到淡淡的药味儿,混合着酒精的味道,知道他是要给她上药,若不躺下,药汁都会流下去,展了展眉,就躺到了床上。
他拿着瓷瓶的手有些颤抖,呼吸有些不均匀的紊乱,只盯着她发白的脸,一时忘了动作。
这个情景,只怕任谁闯进都会误会丛生。
莫子尘的眼神怎么那么恐怖!她的眼眸倏地睁大。
他深吸口气,将目光移回手上,并让瓷瓶的口向下,滴了少许药水。
“啊——”
该死的莫子尘,怎么不告诉她会这么疼!
手攥着床单,等着药水的第二次下落。
这次,他倒下了一大片,钻心的刺痛,直袭胸腔,深达骨髓,胸中一窒,连叫喊都尚来不及,就已经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凉意中醒来,屋内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
坐起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低头查看,药已经上好,衣领也被微微的合上,只是烫伤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
衣服潮湿地黏在身上,连带着她躺过的地方也是一片片氤氲狼藉。
也不知是谁的床,红木雕花、罗缎锦被,就这么被自己给糟蹋了!她轻笑了两声,从床上走下。
这湿湿的衣服穿在身上真是难受,而且也不能就这样浑身精湿地走回去,当下推门到了外面。
“有人吗?有人吗?”
院子空空的,连一只麻雀都不曾停下,“有人在吗?”又喊了一遍。
半晌没人回她,四下又打量了一番,果真没有一个人。
怎么这会儿连个人都没有,莫子尘不需要人伺候吗?为什么他一喊,那丫鬟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现在她扯破了喉咙也没人理!
她有些泄气地走到一棵树下,那就只能等风吹干了。
太阳已经落山,微风吹散身上的水珠,有丝薄凉。
有脚步声传来,她欣喜地回头,以为是来了丫鬟,却看到莫子尘站在她身后。
笑,停在嘴角,她有些僵硬地扯了一扯。
没去在意她的表情,莫子尘将手里的衣服扔向她,她本能地伸手接住。
“把衣服换了!”他似乎不大愿意说话。
“恩?这是——”音红袖翻了翻手中的那件黑色袍子。
“我的衣服!”语气有些不耐烦。
错愕了那么一下,她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感激呢?
浅浅的笑,“多谢你的美意,我想还是找一套丫鬟的衣服来比较合适。”
“不识抬举!”凤目微眯,他哼了一句。
音红袖也有些薄怒,将手中衣服一抖,呈在他面前,“不是我不穿,而是你这衣服又大又难看,穿起来黑乎乎的像个蝌蚪一样。”别说穿上它回家,就光从这里走到莫府大门,就不知要笑死多少人。
他先是一愣,继而唇角斜斜地上扬,扬得有些抖。
音红袖不悦地蹙了蹙眉,他在笑吗,比哭还难看!
“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你穿或不穿,随便!”
她抬头,对上他比晚风凉上百倍的眸子,算了,他那么讨厌女人,又怎会给她找丫鬟的衣服!没做声,挽了挽手中的衣服,朝她适才出来的房间走去。
莫子尘坐在树下的摇椅里,闲散地把玩着手里的九连环,房间里,布帛撕裂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传入他的耳朵,他只抬眼看了看,并未在意。
下摆太长了,撕掉!
袖子太长了,撕掉!
腰带太长了,撕掉!
衣领太大了,呃,不能撕!
“滋”的一声,撕掉前襟的一块布料,衣领变小了,至此,“改良版”的衣服,穿着终于“合身”!
音红袖想去找个镜子来看一看,转了一圈,发现这房间根本没有镜子,只好作罢。不过,只低头看看那些有着粗糙质感的衣服棱角,她也知道现在的样子有够狼狈。
算了,就充当一回乞丐,总比拖着衣摆走路强,说不好还能混进丐帮,认识两个乔峰一样的人物。
心里有点小小的兴奋,她大步推门而出。
莫子尘看向她,盯着她身上他那件残破不堪的衣服,黑眸里有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头微侧,唇角斜斜上拉,看上去好像是对她的“改良”很满意。
直到音红袖走到他面前,他侧头的动作、扬唇的姿态、把玩的手势,才有了些许变化,但却没有抬头看她。
音红袖站在他跟前,目光下移,可以看到他的头顶,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俯视男人的感觉也不错!不经意间就笑了出来。
听到头顶她的笑声,他冷淡的问:“有话要说吗?要说快说,我这里不欢迎女人!”
“是有话要说!今日是我撞翻了你的汤,是我的错,不关那丫鬟的事,所以,我向你道歉。”
他身形顿了一顿,却仍未抬头。
“但是,你烫伤了我,这比撞翻你的汤要严重得多,知道你不可能跟我道歉,不过,我也不稀罕,现在我撕破了你的袍子,就算两清了,你要是还有点肚量,就别去找那丫鬟的麻烦,说完了,我走了。”
感觉面前光线一亮,她的身影就从他身旁闪去。
他抬头,盯着她有些滑稽的背影,竟然笑了,露出炫白的牙齿。
女人虽然愚蠢,但似乎,也很有趣!
“当”的一声,飞刀穿过九连环,牢牢钉在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