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个不眠夜,依旧是昨夜那洁白的月光,只是有些清冷。
没有他在身边“烦扰”,她竟是如此的不习惯。
披起衣服,推门,走向花园深处。
想起第一次她来上官府的那个花园月夜,想起翠亭里那个斜倚栏杆的白色身影,想起他特有的阵阵青草香气,想起他从背后环住她时心里那莫名的悸动……
过往与他的种种,片断回放,他的各种模样,或正经、或顽劣、或受伤、或喜悦,交替出现。
凉风划过,她猛然打了个寒噤,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传遍她的全身,她突地觉得这次的别离,便不会再相见,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念头,怕到心脏不住的颤抖!
她双手合十,祈求上苍:此去南诏福祸参半,她只要他平安归来,别无他求!
“姐姐,是你吗?”一个声音,与这夜一样的清冷。
“谁?”她仍处在刚刚的恐惧中。
“姐姐,是我,莲儿。”
“莲儿?”她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莲儿从不远处走近,“我睡不着,出来转转,不想却在这里遇见你,姐姐,也,睡不着吗?”
“哦,也许是最近精神不大好,夜里常睡不安生。”
“这样啊,那莲儿明日给姐姐炖点补品,补补身子就好了!”
“呃,不,不麻烦了,我若想吃,就去叫秋儿帮忙好了。”音红袖面对莲儿这多日不见的热心,竟觉得有丝寒意。
“姐姐怎么和莲儿如此生分?你不是一直待我如亲妹妹吗?妹妹为姐姐做点事情,那是应该的!”
月色惨淡,照在莲儿的脸上,显得她面无表情。
莲儿的这句话,像芒刺刺在音红袖的心上,“姐姐”、“妹妹”几个字更是那芒刺的刺尖,直往深处,每刺一回,便提醒一次:姐姐,你抢了妹妹的东西!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呃,我,那就,多谢莲儿了。”
“何来谢字?这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莲儿在这府上本就是个丫鬟,姐姐想要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音红袖陡然惊诧!
这还是那个曾经因她彻夜未归而哭红眼睛的莲儿吗?站在眼前活生生的人,却让她觉得如此陌生!
“莲儿,云箫他——他取消和你的婚事,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
“姐姐不必说,莲儿都知道。姐姐曾经教莲儿如何做人,如何做事,如何去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惜,莲儿让姐姐失望了,莲儿还是没有学会姐姐的手段!”
手段?
“莲儿,你的意思是说,我,我用了手段,让云箫他——”音红袖真不知该作何言语,她只觉得揪心,“莲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不想你受到一点伤害,我也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
音红袖显得有些激动,而莲儿仍是那一副波澜不惊。
“是啊,我当然知道姐姐都是为了我好,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叫公子娶了莲儿,不是吗?”
一个闷雷在音红袖头顶轰开!
“莲儿,当初,当初,我和云箫——”
莲儿跨前一步,离音红袖更近了些,直视着她的眼睛,将她的话截了去,“当初,你并不喜欢公子,所以成全莲儿,而如今不同,你对公子动情了,早忘了莲儿,甚至不容许我做为一个妾的存在!”
“不是的——”音红袖后退了两步,脚下有些慌乱。
莲儿步步紧逼,字字从牙关冷硬的蹦出,“是的,就是这样。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给我希望,希望又失望,失望又绝望,你当我的心是木头做的吗?你当我的心打也不痛、骂也不痛吗?你亲手将我送到了高处,又亲手把我推下来,你看不到吗?你已经把我打的遍体鳞伤,我已经摔的血肉模糊!你看不到其他人对我嘲笑的目光吗?我这乌鸦又怎么能变凤凰,简直痴心妄想!你叫我今后如何做人?你叫我如何活下去?”
话到最后,莲儿已是泣不成声。
音红袖被逼得“走投无路”,靠在翠亭的栏杆上,心脏不住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