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潘妮回公寓的路上,潘妮却流泪了。她一个人借着酒劲胡言乱语地说着,说自己再怎么省吃俭用也凑不齐母亲换肾的高额医药费,说自己太没用……说者无心,听者有心,王总皱着眉头思索着如何帮潘妮一把。看着潘妮说着说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王总将西服脱下,为潘妮盖上。
那辆奔驰在潘妮楼下停住,王总将潘妮背着下了车。殊不知朱雨轩拿着一盒庆祝圣诞节的心形蛋糕在楼下等候了多时,视野范围内一个陌生男人背着潘妮离自己越来越近。
在离自己不到十米的距离时,朱雨轩丢下了手中的蛋糕,冲上前去,责问道:“你是谁?放下她。”王总不屑地看了一眼朱雨轩,说道:“你是她男朋友吗?她喝多了。”说着把潘妮交给了朱雨轩。因为王总,朱雨轩又一次感到爱情的危机感潜伏在他的四周,就像一夜之间疯狂滋长的小草或者绿苔。
那辆奔驰有意识地闪了闪车灯,带着一股霸气的旋风,疾驰而去。
第二天,王总就去潘妮母亲所在的医院支付了换肾的全额医药费,只希望潘妮能做他两年的情人。为了治好母亲的病,潘妮咬咬牙同意了。
朱雨轩得知这一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他把王总叫了出来,想进行一次谈判。
“我替潘妮和潘妮的妈妈谢谢您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我希望您能放过潘妮,这六十万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请给我一些时间。”朱雨轩表情严肃地说。
“是吗?可我尊重小潘本人的意见。”王总甩了这样一句话便称有事离开了,留下在楼下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的朱雨轩。
潘妮在窗台倒开水时发现了朱雨轩,便急急忙忙跑了下来说道:“你怎么来了?雨轩。你来找王总了?你不要闹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妮子。钱我们先找王总借着,总之我一定会想办法还清的。”朱雨轩用双手捏住潘妮,使劲地摇晃着她的身体,似乎想把她摇清醒。
“开什么玩笑?六十万。咱们不过是普通工薪阶层,要拿什么还?别傻了,雨轩。我知道你对我好,可你没有这个能力。说实话,我同现在很多女孩一样,是个爱慕虚荣的人,我也喜欢过荣华富贵的生活,而这些都是你满足不了的。”潘妮说道。
“可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朱雨轩忽然抬高了声调。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是会变的。你回去吧!”潘妮略微地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了苦涩的表情。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公司大楼。
朱雨轩呆站在那里,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来势汹涌地往下冒,一不小心滑进了他的嘴角,那是一种咸涩苦楚的味道。他知道此刻潘妮的身上正散发出颓废的气味,物质的颓废的气味。他抹去了满脸的泪水。
那一刻,朱雨轩发誓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为潘妮的母亲还上亏欠王总的六十万,努力赚钱,让潘妮过上她想要的那种生活。
之前,朱雨轩一直在软件开发公司工作。适中的薪水,平淡如水的生活,还有和潘妮不疼不痒的爱情。他意气风发,充满干劲,刚工作就曾和潘妮在月光下许诺几年内先买房,后买车,这一切却因为潘妮母亲的病情全成了泛着七彩的梦想之光的泡影。
换肾的钱有了着落。潘妮生怕母亲不接受手术,便一个劲儿地谎称钱是借来的。潘妈妈望着陪潘妮一道来送医药费的王总,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激,她下了床,眼眶里满是激动的泪水,她用手擦了擦泪水,几乎是跪倒在王总面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快起来,阿姨,小潘在我们公司上班,身为她的上司,对于她家的困难,不能见事不管,这也算是我和员工的一点心意。”王总连忙将潘妮的母亲扶起。
“妮子,这王总可是你妈的救命恩人,以后可要牢记在心,好好报答人家呀!”潘妈妈眼里仍闪着感激的泪水,语重心长地对潘妮说道。
“我知道,妈,这您放心,我一定会将王总的恩情牢记在心的。”潘妮背过身去,望着窗外人潮汹涌的街道。
潘妮心里清楚,她已经不经意地重重地给朱雨轩打了当头一棒,让朱雨轩在失恋的痛苦中辗转忧伤,虽然她其实并不想伤害朱雨轩,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朱雨轩为了赚取暴利,开始尝试着当电脑黑客。为了潘妮,他才更相信他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全力努力着。
王总每天按时接送潘妮上下班,定期会给潘妮惊喜的礼物。潘妮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多情的小三,爱上王总。虽然王总已有家庭,家中有一个贤慧的老婆和一个刚满六岁乖巧懂事的女儿。
这天坐在副驾上的潘妮忽然主动地给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座的王总脸上一个热吻,令王总的心蠢蠢欲动。潘妮故意试探地问道:“王总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娶我?和我结婚。”
“结婚?开什么玩笑,我是有家室的人了。”王总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不爱我吗?”潘妮的心里像被铁锤锤了一下。
“爱情?这个名词是神圣不可亵渎的,不可以乱用的。你不要太贪心了,我对你没有爱情。”王总从口袋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我们这叫交际援助,懂吗?小潘。”
“交际援助……”潘妮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新华字典上查不到的新词汇。
潘妮忽然一切都明白了,她终于在这样的对比权衡之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原来不过是王总从烟盒里抽出的一支香烟而已。王总失去她等于失去一支香烟,而他失去家庭等于失去了唯一的打火机。
潘妮叫王总停了车,她走在熙攘而来的人群间,细高的鞋跟流泻突兀的凄艳。她走到一个路口,站在那里的高大建筑之间的狭窄通道,冷风呼啸着,只觉得身体里另一个自己疲倦得快要长眠,戴着面具生活在现实里却要做到笑容完美而熨帖。
“就知道哭!”望着躺在床上大声哭闹的孩子,我忽然很后悔生下这个孩子。于是面对她的哭闹不理不睬。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母爱带来的愧疚又霎时间涌上心头,我在这哭声的伴奏下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又走到忆南的床前,心里焦躁不安地把她抱起,并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小声安抚道:“忆南,乖,不哭,不哭。”
“孩子定是想她爸爸了,芷蓝,你也是的,夫妻小俩口吵架是家常便饭,还至于跑回娘家吗?这下可好……”母亲冲了一瓶牛奶走了过来,“来,把孩子给我吧!你昨晚一夜没睡,去休息会吧!”
中午,赵浩南似乎是想通了,匆匆搭早班车赶到了我娘家,吁吁地喘着粗气,显然是很着急,用跑的速度奔来的。
“芷蓝,跟我回去吧!算我错了,不该对你发火,行不行?”赵浩南用双手紧捏住我的肩膀,执着的眼神透出坚定的光芒。
望着已经熟睡的孩子,想到也有自己的不对,我点了点头,便收拾了衣服跟赵浩南又回到了峨眉山。
回到峨眉山,我又去了趟山上的寺庙。俗话说,心诚则灵,可能我很心诚,也可能我和夏洛风真的有妙不可言的缘。
我爬上高高的台阶,走进阴暗幽凉的殿堂里面,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一,默默在心中念叨着。此时,夏洛风和叶子也来到了寺庙,叶子因为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不信佛。只是在身后微笑着看着夏洛风在我旁边跪了下来。当时叶子只看到了我的背影,没有意识到我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阿弥陀佛。”一句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旁边的不速之客。
“夏洛风——”我几乎是毫无迟疑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你认识我?”夏洛风回了我一个礼貌的微笑,露出既欣喜又诧异的表情。
“洛风。”叶子赶紧走上前去紧紧地拽住夏洛风的胳膊,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在面前。
“洛风,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芷蓝啊。”我说。
“什么芷什么蓝,我想不起来……对不起,我曾出车祸,失忆了,你是我大学同学吗?”夏洛风的情绪一下子高昂起来,他迫不及待地问着我。
“失忆?我……”我话还没说完,叶子就清晰地认出了我,她在一波波陌生的面孔里搜索着一张相对不那么陌生的脸。而后她霸道地挡在夏洛风和我中间,刁蛮地大声说道:“我是夏洛风的未婚妻,你一定是他大学同学吧?幸会幸会。”
“对。我是你大学同学。”我经过深思熟虑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是啊!他失忆了,已经忘记了我,如今岁月匆匆,他有了未婚妻,而我已为人母,真是造化弄人啊!曾经我想在他回国约我见面的那天晚上和他重归于好,岂料他发生了车祸,如今一切的幻想都变成了泡影。我想我告诉他我是他的大学同学是最好不过的回答。
叶子用一种傲慢并带着几分挑衅的目光望着我,听到我满意的回答后,放心地笑了。
我跟夏洛风讲了许多以前学生发生的事,还有潘妮、朱雨轩、苏娅雯、王磊的事。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在一旁咯咯地笑。而叶子的手一直紧紧地挽着夏洛风。
之后夏洛风经常不顾叶子的反对悄悄地把我约出来在峨眉山、成都我们去过的地方找回忆。我知道这是我最快乐的时间。只是一切都无法在最美好的时刻凝固。
朱雨轩为了金钱成功地当上了电脑黑客。当他兴奋地打电话给潘妮说钱已经有着落了的时候,他不知道一副冰冷的手铐正等着他。
感情中无需计较得失,付出也是一种收获方式。朱雨轩就是这样一直为潘妮默默付出着。每当他打开电脑,看到屏幕上潘妮的照片,心中就有一种决心和力量支持着他。潘妮的每一张照片都明媚得像春天,像一道浓得化不开的爱心甜点。
“妮子,咱们见一面吧!我把钱给你,你还给王总。”朱雨轩得意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容中带着几分邪气的成功感。
潘妮接到电话就赶紧从医院往约会地点赶,这一路上她想得很清楚,她需要的是真正的感情,而不是王总所谓的“交际援助”。
“雨轩,真的凑够了?六十万啊!你一下子哪来那么多钱?”潘妮心中一阵欣喜,随后又是一阵紧张、顾虑和不安。
“这你别管了,总之钱够了就行了。”
“到底怎么来的?”潘妮站在楼下槐树的阴影中,一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哎哟!怎么几天不见你老了这么多啊!都快成祥林嫂了,你别管就行了。”朱雨轩调侃起来。
“得。就你嘴贫。”潘妮没好意思再问下去。
“呵呵!你今天才认识我啊!你男朋友有本事着呢!”说完,朱雨轩豪气地用右手拍了一下胸脯。
不知怎的,周围的空气好似一刹那凝固了,不寻常的气氛从他和她之间蔓延到四周。
网络上有一种电脑“瘟疫”开始蔓延,潘妮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朱雨轩为她所做的“好事”。
这天,潘妮正在朱雨轩家中做饭,一阵警车轰鸣声由远及近。
“谁是朱雨轩?请跟我们去警局一趟。”一位警官发了话,随后是一副冰凉的手铐铐在了朱雨轩的手上。
潘妮正端着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这幕情景,吓得一句话不敢说,手一颤抖,汤碗“哐”的一声摔落在地板砖上,伴随着手铐声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声响。
朱雨轩怔怔地站在那里,晶亮的双眸顿失神采,他望向潘妮,脚步却怎么也不肯移动,像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沿着他的侧脸蔓延,使得他原本俊朗的五官深邃许多。
潘妮忽然上前拉住朱雨轩的手,眼睛里的神色像波光一样流转不定。此刻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在潘妮体内燃烧着,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撕裂了,往日所有肝肠寸断的眷恋,所有不顾一切的牵挂,所有肝胆相照的不舍,全都被那副手铐带来的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把它们从她的身体里面拽出来了。
蓦地,心头是汹涌澎湃、难以遏制的悲伤。
潘妮的一句“你好好的,我等你”让朱雨轩僵硬的笑容里夹杂着太多的辛酸。
有句话说得好,人的一生如果没有至少一次感情用事的话,那是遗憾。
这天,夏洛风无意中在叶子的包包里发现了我丢失的钱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我和他照的大头贴。灿烂的笑容,亲密的举止。照片已经发黄模糊,渐渐剥落。夏洛风长时间地凝望着那张照片,凝望着那些被伤痛和幸福打击和摧毁过的脸。忽然一幕幕画面像旧电影片段浮现在他的眼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没有来得及做完的事情,留下片刻怅然的空白,又仿佛一道闪电击醒了他所有的记忆。蓦地,他想起来了,大脑出现混乱过后的清晰。他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时叶子走了进来,看到夏洛风手里捏着的钱包,惊呆了。手里的玻璃杯忽然摔落在地,里面盛着的热腾腾的咖啡在地毯上泛起细小的泡沫。她清脆的尖叫声和玻璃一起破碎在空气里。她恍然的手似乎是在瞬间紧紧地抓住了夏洛风拿着照片的手腕。
“洛风,我——”叶子怔怔地站在那里。瞳孔因为受到惊吓变得更大,更加炯炯有神了,像黑夜中的猫头鹰露出尖锐的目光。
“叶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其实你早就知道林芷蓝是我在中国的前女友了,不是吗?而且我那年回国也是为了要找她复合。”夏洛风陷入了悲伤的漩涡中。
“洛风,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叶子的神情带着狼狈。
“够了。叶子。”夏洛风的语气中带着责备。
“洛风,你知道吗?她都结婚了,好像连孩子都有了,我这样做是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记起会导致你痛苦的回忆。”叶子极力解释着,试图掩饰自己的过错。
“我说够了,不要再说了,叶子,你没有听到吗?”夏洛风挣脱掉叶子抓着他的手腕的手,双手抱头蹲了下来,陷入了一种极度的痛苦中。
“洛风,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是你的未婚妻呀,我们都订婚了的。”叶子的眼泪“扑”地一下汹涌而出。她面部的妆容在泪水的洗刷下像颓败的花朵,有惨不忍睹的憔悴。
夏洛风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我的电话。
叶子一边擦试眼角晶莹的泪珠,一边蹲下身子去捡那些破碎的玻璃渣,她的手指开始支离破碎地流出新鲜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毯上,褐色的地毯顿时染上了一片腥红的血迹。然后叶子靠在墙上,发出崩溃的哭泣。
接到夏洛风的电话,我哄睡了孩子,望了一眼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赵浩南,换了鞋匆匆出了门。
我们又来到了时常去爬的峨眉山脚下。夏洛风一看见我便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发出动物一般低沉呜咽的哭泣声。
“林芷蓝,你知道吗?前年我回国就是为了和你复合的,可我出了车祸,伤及了大脑,随后失去了记忆,现在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人?”夏洛风断断续续地说着。
那种脆弱和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我感觉到措手不及的暧昧,却始终无法安慰自己。时光和破碎的爱情,被埋葬在一起不停地发酵。
“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着热情燃烧的秋水。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缠绕着一丝乱麻,斩不断,理还乱。我在夏洛风的怀中陷入了深深的深思之中。怀念起以前美好幸福的时光……
我怀念他在电影院的黑暗中抚摸我的手指,轻轻地、隐约地。我的手指很凉,但他的皮肤是温暖的,温暖地把我覆盖,好像电影院里的音乐萦绕在周围。
我怀念他背着我爬峨眉山,一起裹着毛毯在山顶等待日出的那一刻。
我怀念我们一起去海边,在那里留下潮汐般的誓言。那里的沙滩在被海浪冲刷前曾留下我们嬉闹的足迹。
我怀念的……
茫然中,我想起几米的那首诗《烟火》:
那一夜,河对岸的烟火光彩耀眼
震耳欲聋的声响 振奋着年少苦闷的情绪
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瞬间出现又消失的奇幻瑰丽
然后想起我们的将来
想起我们如花火般的青春
然后想起我们此刻灿烂的时光
一切都是真的
一切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