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一日,乐公子的老母亲急了,私下里拉住他生生要问出个究竟来。
乐公子长叹一声,居然从袖中取出玉笛,轻奏一曲后。低头望着母亲问:“母亲大人,可懂了孩儿此生的心意?”。
同乐母亲本不是武林中人,只一日出游,柳树花荫下遇到了同乐的父亲。
便一个郞有意,一个妾有情,最后两方的父母倒也算是开明,成就了一段情缘佳话。自入了门之后,同乐的母亲本性贤淑,虽是极爱同乐的父母,却总是一心想让自家的儿子多少有点书香气浓。同乐倒也听话,打小不但武功长进极快,另一边母亲的自小熏陶也开始显现出来了。
而且是更上一层楼,曾经城中一曲,引来无数的文人騒客,倒也传成了一段美事。
同乐的母亲听罢笛声,一时间不能言语了。一双美目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
只见她又是一声长叹:“虽说是自古以来,高山流水寻知音,却或者那萧史弄玉。那是千年一遇的佳话,我儿你又怎知,又有多少才子佳人生生断在这上面啊!”。
说罢低下头,抽下巾帕抹着泪花。
同乐将母亲轻轻搂住,将头伏在她发间,嗅着那发间的花香气,笑道:“好了,母亲。莫为儿子担心了,我答应你,只要寻到此生知己,我便马上为母亲寻一房好媳妇回来。”。
一句话将母亲逗笑了,温柔地将同乐一拍,嗔怪道:“竟给我胡说八道了,也罢。儿大不由娘了,随你心意吧,只是要照顾好自己,江湖不比平常世道,万事还是小心点好。”。
同乐搂着母亲轻轻摇晃着,明明是高大的男子,此时却如孩童一般,带着天真温暖的笑意。
乐公子抬头看天,夜色的天空明朗无云,闪辰如宝石般在闪烁。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脸笑着冲北香榭说:“明日我就离开了,今夜先提前与你告别了。”。
北香榭静静地看着他,眼睛如同黑色的耀石,闪动着异色的光亮。“有事么?”,他问道。
同乐点点头,忽儿笑了,调笑道:“只为寻到了你这个知音,所以我得赶回家去成亲了。呵呵~”。
北香榭一惊,问道:“你要成亲了?什么时候?”。
同乐摆出一副佳公子的模样,悠然道:“已然定好了人家和时间,只是还需要些时间准备。所以,母亲想让我提前回去准备了。”。
北香榭低着头深思了着,同乐调戏道:“莫不是香弟舍不得为兄啊?你求了啦,只你求我一句,我便留下来,等下月再成亲得了。”。
嘻笑间完全不复往日的温柔和正经,北香榭只是淡淡看他一眼,转脸看向那后面的高山。在月色下,那山体就象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
“你总是要成亲的,今日不成亲,他日还是要成亲的。”,声音极淡。
同乐伸手抚上北香榭的脸,光滑如丝一般。手指掠过后,轻浮地笑道:“不如我明日回家,同我母亲说。退了那桩婚事,不如让为兄娶了你回去。就凭我兄弟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娶了你我也不算吃亏。”。
习惯了同乐的无良和戏弄,北香榭早就没有当初的微怒了。
他抬眼看着同乐,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随口应道:“好啊,你最好顺便告诉你母亲。是你嫁了我,并非你娶我。而且,自此之后,红槿门便再无后人了。可好?”。说话间,眼睛微眯,浅浅的笑意浮动。
同乐快速地缩回了手,咂舌叹气道:“算了吧,我不被母亲拍死,也会被我老爹生生劈了。再说了,哪****心情一不好,还不将我们一家杀得满门凌落的。”。
正说着,忽然从夜空中飞过一只不知名的鸟。眼见得飞向了后山,却是张嘴呀地一声长音。
同乐撇着嘴连声地呸着,“晦气,晦气,这说话间怎地跑出这种鸟来。”。
北香榭心里也是一沉,看着同乐的怪相半天不语。
世间的一切往往不尽人意,就算是当事人有些准备。但往往结果,也会出乎意外的残忍。
大红色,到处都是艳色的红。浓烈得就象是西域陈年的葡萄酒的颜色。
血色迷漫了整个地面,不知道人身体里如来这么多的血,竟然可以满半片房间。一个房间里只不过倒下了三具尸体,却让人无法再踱进去一步。
血色已经有些干涩了,发出如同黑色的反光,一股子腥臭味直扑而来。
偌大的宅子里满满的人,只不过全部倒在了地上罢了,各种怪异的姿势,脸上还是平常的表情。这些人在死的时候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倒了下去,也许在临死的一瞬间,他们还在想为什么吧?
大门外高高挑起红色的灯笼,灯穗还在迎风飘荡着,整个宅子张灯结彩,尤其是正厅,更是一片喜庆的红色。正当中一个大大的金色双喜字,在燃烧的红烛照耀下,反着如金沙般的光。
只是,那穿着喜服的人却仆倒在地上,再无声息了。
这时,在厅前站着一人,全身极黑,一直包裹到脖项,手指根。只是他居然没有蒙面,就边夜行头巾也没有包上,依旧是头发束起,些许的碎发散落在身后。
“居然是你?!”,地上一人惊惧地问道,仿佛不相信的自己的眼睛,一切就象一场残酷的杀戮。悲伤,却又那么的不真实。
那黑衣人身材极修长,风吹动发丝,掠上他的脸。“是我。”,这人回答得极冷漠。仿佛问话的人早应该想到一样,所以他一点也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但那伏在地上的人却没有想放弃的意思,气息已经很弱了,却努力地想挣扎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灭我满门?”。
这个问题太多人问过了,带着各种不同的语气,表情却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死到临头的不敢相信,和不甘心。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要告诉你,你就要死了。”,忽地手中一挥,手中的刀影掠过。一片血色溅起,那人便没有声息,血慢慢地流淌出来,蜿蜒成小河。
这时,屋外突然一片光明,原来是一直躲在云后面的月亮,跳了出来,高高地挂着天空下,撒下一片银白。
黑衣人眼睛一直注视着地上的人,不知过了多久吐出一声叹息。只见他走过去竟然弯腰将那死人抱起,转过身一个人慢慢地走了出去。
江湖一片震惊,谣言四起。
那晚,红槿门家的少主大婚之日,却突然被灭了满门。却无一目击人,没人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因为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但大家心里都非常肯定:灭天公子,一定是他。那个让武林失色,人人听者变色的大魔头。但,为什么红槿门惹上了他,却没有人知道。
有人说一定是红槿门的少主娶了那魔头喜欢的女人,所有被灭。这个传言让闻者哧笑,怎么可能,红槿门娶的少主夫人不过是和他们交好的一个不出名的门派之女。
还有人说,一定是红槿门的乐公子名头太旺了,惹到了灭天公子。这个说法也没人接受,乐公子的名头,不只是因为武功,更因为他的为人处世,爱人赞叹。这样的名头,恐怕并不会让灭天公子上心。
众说纷芸,但经那一夜,江湖再无红槿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