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儿个头比同龄人小很多,几乎像抱着一样接过电话,大声叫道:"磊子哥哥,磊子哥哥。"
"嘿,蛋儿啊,怎么样?你姥姥还好吧?"
"好!我姥姥可好着呢。"蛋儿回头看看梅姥姥,此时她的脸上正泛着微笑,蛋儿接着说:"磊子哥哥,你咋不回来呢,我每个暑假都等你回来陪我玩呢。"
"我毕业了啊,蛋儿。在北京工作,就不回去了。"
听到刘磊说在北京工作,蛋儿来了兴致:"哥哥好厉害啊,在北京工作。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去北京,去找磊子哥哥。"
这话把刘家屋子里的三个大人说得笑了起来,蔡慧莲摸了摸蛋儿的头,捏捏他的小脸,心里十分喜欢这小孩儿。可他们都不知道,其实刘磊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是那么的苍白。
在工作这个问题上,刘磊确实又欺骗了父母,现在又多了一老一少。他很痛苦,但又不敢说。半个月前,他骗父母说自己已经找好了一家公司,正在实习,可是否在工作只有他自己知道。刘磊已经近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交了床位费后,他的银行卡里只剩下了不到一千元。他要尽快找到工作,为了自己,也为了望湖镇里的家人。
又说了一会儿,刘磊挂断掉了手机。放下电话的时候,母亲问他是否困难,要不再给他汇些钱,但是被刘磊拒绝了。他挪到宿舍里,平躺在张文亮的床上,看着生锈的床架和悬在天花板上被窗外的风吹得来回晃的电灯泡,长长地叹了口气。
艰苦岁月来临。
张文亮回来了,牵着自己的女朋友。
这女孩儿叫龙秋,八八年生的,所以姓龙也属龙,虽比刘磊小一岁,看上去却十分成熟,像是经历过什么。她的衣服很光鲜,但光鲜中充满了劣质,手袋上写着毛了边的LV,假得有点离谱。当她走进小屋的时候,屋里只有刘磊一人躺在床上,赵涵去旁边的网吧上网去了,王洋也外出办事。刘磊见两人进了屋子,看了看张文亮的双眼,知道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物,所以没等张文亮给女友介绍自己,就道了声再见,出了门。
他沿着河堤的东岸向前走,时间已经是八点多钟了,路上的行人比下午还要多。除了卖小吃的商贩,还有卖衣服的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这些人有的是以此为生,有的是在校的学生--因为河的对岸就是一所高校。在大学兼职无数的刘磊知道,这些路边的叫卖声,传递的不过是一种生存方式罢了,就和自己收废品一样,但是目的已然不同:那时的兼职可能只是为了学费、为了生活,而这群身边的商贩却是为了房租、为了食物、为了生存。
刘磊的脑中还念念不忘母亲在电话中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话虽不多,却字字透着对自己的期望。他知道,现在说自己已经令家人失望还为时太早,毕竟刚出校门,路还很长。他走过了两家发廊,三家旅馆和四五家与他住处极其相似的学生公寓,最终到了一个还算比较清静的地方,找了个突起的石阶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这条散发着异味儿的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