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洗漱之后,仪芳就扶着她过来坐到了妆台前,看到一溜儿簪环首饰的时候,眼角不自觉的跳了一下,探手过去随意的拈出几只不怎么出彩的素色玉簪子道:“其余的收起来吧,看得我晃眼。”
小苏拉点头称是,将那锦盒放了回去。
濉溪打开妆奁,正思索着怎么上妆呢!面部化妆有敷铅粉、抹胭脂、画黛眉、贴花钿、点面靥、描斜红、涂唇脂诸多方法,淡妆者采其二三,盛妆者悉数运用。
花钿是一种额饰,贴于眉间。以金箔片、黑光纸、云母片、鱼腮骨等材料剪制成各种花朵之形,尤以梅花最为多见,大约是因为起源于寿阳公主的梅花妆吧!
“就不必上妆了。”皇后见她在斟酌着什么,摆了摆手道。
溯溪迟疑道:“可是娘娘,素颜面圣的话,有失礼仪,恐怕有给那些人乱嚼舌根,就如同玄宗皇帝时期的虢国夫人……”
皇后沉默了一下便道:“那就随意描画一下,本宫懒得回来了再洗。
濉溪忍俊不禁道:“是,奴婢知道了,描黛眉,点绛唇即可。”
小苏拉和仪芳已经过来给打下手了,想到按照惯例,皇后身边侍候的人怎么会只有三个呢?想到这点,都不由得心酸起来。
很快的,一头青丝已经盘了起来,用那几只式样简单但却绝不落俗套的簪子固定成了样式高雅的出尘脱俗的随云髻。
发髻上别着一只象征皇后身份的金凤钗,十二道累丝凤尾蜿蜒舒展,姿势各异,栩栩如生。凤首高高昂起,凤嘴里衔着一缕玲珑剔透的水晶流苏,正好顺着发际线划过了额头。流苏末端的一小颗水钻与眉心处柔粉浅蓝色的孔雀开屏妆华钿交相辉映!
配上一套金银丝混织百鸟朝凤花纹的水红色朝服,臂弯上挽着五彩丝绦,两肩垂下绣有百鸟花纹的烟霞色帔带。一时间,整个大殿似乎都亮堂了许多。
仪芳等人更是瞪大了眼睛,小苏拉高兴地什么似的,好像那凤冠霞帔的人是自己一般,欢呼着道:“奴婢出去叫他们准备凤辇……”话说了一半忽然顿在原地,濉溪和仪芳也是面如霜雪,不知所措。
皇后却不知道,只是从镜子里看到三人神色怪异,不由的问道:“怎么了?”
濉溪有些颓然的叹了口气,心道,娘娘这般盛装打扮,总不能走着去延英门吧?
仪芳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盈盈跪倒,道:“娘娘,咱们合宫上下如今就剩下奴婢们三人和苏长喜、李多福了。”
随溪和小苏拉垂下眼帘,也一起跪了下来。
皇后放在膝头的玉手忽然间握紧,莹润的手背上那条条淡蓝色的血管越发明显。
她使劲咬着朱唇,唇上似乎都渗出细小的血珠子了。
“娘娘!”仪芳猛然抬头看到了镜子里她隐忍的面孔,不由惊痛的叫了一声,膝行过去,从袖子里拿出帕子哽咽着呈上道:“请娘娘莫要生气,保重凤体,都是奴婢们无能,是奴婢们的错……”
濉溪和小苏拉跪在一边,所以没看到什么情况,但也隐隐猜到了,吓得面如土色,以头触地道:“请娘娘息怒,请娘娘息怒……”
皇后眼中的神色渐渐地泛起了寒冰一般的幽蓝之色,她缓缓接过仪芳递上来的雪白色帕子,在樱唇上使劲的擦着,每蹭一下似乎都能刮下来一层皮,唇上的胭脂已经拭去了,但是泛白的唇上血色却愈发浓重。
“娘娘,娘娘,不要这样……”仪芳心下难受,痛哭失声,伸手去夺她的帕子,她倒是轻易就放手了,只是整个人像是忽然间被抽取了灵魂一般,恍恍惚惚的。
她喘了几口气,抬手去扯固定在发髻上的凤钗,随溪和小苏拉吓坏了,怕她扯痛了自己,忙扑上去道:“娘娘,卸妆的事,交给奴婢吧!”小苏拉抓住了她的手,濉溪和眼疾手快的仪芳一起去解好不容易梳起来的随云髻……
片刻间,一身繁复华丽的装饰都已经卸去了。
她站起身,踢掉了那双描金朱红的凤头高底绣花鞋。
见她只着一袭贴身的藕荷色中衣,身子似乎在微微的打颤,仪芳忙去拿过一件月白色缎面起着梨花纹的夹袍与棉裙,和随溪一起给她穿上了。
那边机灵的小苏拉已经收起了凤头绣鞋,去拿过了皇后日间在殿中穿的家常的软底丝履。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轻快地脚步声,却见一个暗灰色的身影远远自宫门外跑了过来。
仪芳心下一喜,莫非……
“小苏拉,小苏拉,下雪了,好大的雪……”却是一个小太监欢快的声音,正是苏长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