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宵月色胜春宵,万里霜天竞寂寥!
在宫里多也许是因为寂寞和无聊,所以每天过的都是一个样,显得时间过的很快,秋尽冬来,似乎也就是那么几天的事情。
本来积蓄许久终究闹起来了的皇嗣之亊由于旁枝的意外突生嘎然顿住,再没了进展。毕竟,‘ 陛下身患隐疾’这样的亊实在是不能大肆传播。
大臣们也开始沉寂了,就仿佛要进入冬眠了一样。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放在了每天一碗药的皇帝身上。自然也有人怀疑过这其中有文章,但是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再妄言?
麟德殿暖阁中,皇帝正在批阅各部刚送过来的奏章,听到药送来了的消息时突然有种想吐的冲动,却是极力抑制着淡淡吩咐了一声先放着!内常侍刘子义静静的垂首侍立在一边的,苍老的面上似乎有些悲悯和无奈。
蓬莱宫里,贵妃正斜倚在锦榻上,拥着暖炉怔怔的看着眼前金鼎内缓缓升起的袅袅香烟。殿内一众宫人都是屏气凝神的侍候着,一动也不动的,像是和那雕花柱子融为了一体。
忽听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母妃,母妃……”
离泪回过神来,只听得银铃般清脆的娇笑声已经到了耳畔。却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跑进了殿内,她的发上戴着点翠嵌珠的金凤钗,烛光耀耀,极是华美。外面罩着一身雪白的狐皮斗篷,银光闪闪,下沿露出朱红暗花蜀缎百褶裙,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格外的惹人怜爱。一上来就揽住了她的脖子,脆声道:“母妃啊,外面下雪可好玩了,怎么您也开始懒得动了,这样可不好啊!”离泪被她身上的雪粒蹭到了敞开的衣襟里,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旁边的宫女眼色好,立刻上前微笑道:“公主先将这斗篷脱了吧!”少女这才意识到,忙放开离泪,任由身边的宫女帮她解下了雪狐皮斗篷,然后蹭过去坐到了李磊的身边。
“刚才出去做什么呢?”离泪笑问。
“我们去梅园折了些梅花!”少女笑道,这才记起来,回过头望去,却见随行的小宫女捧着及枝开的正盛的红梅已经到了跟前。
“母妃,您看,好看吗?我们把它插起来吧!”真是小孩子,折梅自然要捡没有盛放的或者半开的花骨朵,显然这孩子就是不知道,折的都是开的正盛的。却又不好说什么,便只是笑笑作罢。
说话间已经有宫女捧来了缠丝牡丹花银瓶,又有人盛了水,将那几枝梅花修剪了一下插了进去离泪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抚了抚女儿颈后的头发,道:“这么冷的天,你倒是精神啊!”
少女撅着嘴巴,道:“哼,难道我要向那个闷头闷脑的皇后一般整天缩在屋子里吗?”离泪一惊,忙正色制止道:“秀儿,说话可要留意。皇后是你爹嫡母,也是你的姨妈!”
秀嘉一脸的不乐意,道:“可是她既然和您是姐妹,为什么总是霸占着我的父皇呢?都这么多年了,你看她就没把我们当亲人。”
秀嘉公主的话自然是引起了在场内侍和宫女们的共鸣。其实,在此之前,大家也是一直都对皇后很不满的。虽然那个女人也就只剩下一个皇后的头衔和皇帝的宠爱了,但是大家爱总觉得她似乎霸占了一切。因为在这后宫里最尊贵的自然就是皇后的宝座,最难得的也是皇帝的宠爱了。
离泪柔媚的面上神色忽然一顿,叹了口气道:“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万一被别人听到了……”
“母妃!”秀嘉公主一下子站了起来,很是气不过的大声道:“我怕什么?难道还怕父皇把我赶出宫去不成?我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她霍得转身,一把将那只插着梅花的瓶子扫在地上,抬手指着清宁宫的方向,恨恨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见给他添个一儿半女,父皇到底稀罕她什么?听说她嫁给父皇之前就已经为人妇了……”
银瓶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水花溅了一地,左右宫人都惊呆了。离泪忽然起身,怒声叱道:“住嘴!”她寒着脸走到秀嘉公主面前,抬起手‘啪’的一个清脆的巴掌就落到了她的脸上,喘着气道:“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我生不出你这样大不敬的女儿……”
秀嘉捂着脸吓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她虽然是任性一点,刁蛮一点,不讲道理一点,但是父皇和母妃对她想来宽容,母妃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温柔慈爱的,可是这会让她居然打了她?
“娘娘,娘娘,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公主年纪小不懂事……”眼见自家主子气的浑身颤抖,似乎都站不住脚了,身边的宫女吓得白了脸,急忙上前去扶住。其他人刷的跪下来哀求道:“求公主快些给娘娘道歉,莫要再惹娘娘生气了!”
秀嘉大概也没有想到母妃会比自己还生气,顿时一肚子的火全都消了,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走上去,跺了跺脚,返身朝外面跑去。立刻有小宫女喊着追了上去……
“娘娘,您没事吧?”身边那个约莫有双十年华的宫女扶着她坐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离泪摇了摇手,叹息道:“琪蕊,你说秀嘉这孩子,是不是给我宠坏了?”
宮女不敢回答,只是道:“娘娘莫要生气,公主毕竞年纪小,心里有怨气是正常的。您千万莫要与她计较。”
怨气?离泪苦笑著摇了摇头!谁没有呢?要说怨气,这整个后宫不会有人的怨气比自己更大的
那是自己结发一生的夫君!自己认定了一辈子的良人,可是他的心可曾在自己身上停留过?初时的贤妃、德妃不在话下,因为她们要么为他生下过皇儿,要么是家世显赫……可 是皇后呢?她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而她却还不能怨、不能妒、甚至不能气。
因为她是贤名远播德行无双的贵妃,所以她必须要忍让,要等待,等著有一天那个人回过头的时候会看到一直追随着的她,等著那个人终有-天的大彻大悟。
而那-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