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拢一帘幽梦,伴伊共愁眠?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溢露似沾巾,独坐亦含颦。
清华殿深处,重重华帐低垂。
绣塌外的兽鼎中燃着袅袅的安神香,殿角的熏笼让寝殿变得温暖如春。
仪芳悄悄望了一眼,刚离开几步只听有人轻声问道:“仪芳姐姐,娘娘还未醒吗? ”
仪芳抬头 -看,却是清宁宫尚服女官随溪,也算是皇后身边体己的人,便点了点头道:“没呢,我们出去吧,免得吵醒娘娘?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亊,陛下昨晩居然没有过来。”
“可是,芳姑娘,”一个白皙清秀的年轻太监走进来低声道:“娘娘是从昨儿个卯时睡下的,这会儿都快未时了,怎么还不醒?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
“其实我也挺担心的,但是刚才过去査看了,娘娘睡得正香。”仪芳轻声道,“不管怎么样,总好过每日里黯然神伤的发呆好! ”她的眉眼间泛起一丝忧伤和无茶道。
随溪眉头微皱,轻轻问道:“仪芳姐姐,福公公,你们有没有发觉,近来娘娘似乎有些嗜睡? 虽然往年到了天寒之时也会犯困,但是似乎没有今年这般厉害的。”
福穗儿眼神一动,忙点头道 :“近来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经随溪这一提,还真是的。你们放心吧,这亊我会报吿绐陛下身边的刘公公的。”
清宁宫侍候的人,都不是寻常的宫人,从洒扫收拾的粗使太监到尚宮、尚仪、尚服、尚食、尚寝等女官和掌亊太监,那可都是刘子义专门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品行出众,聪明伶俐,忠心可靠的宫人。
作为皇帝身边的近身侍候,他自然明白皇后是皇帝的软肋,只要把她照顿妥帖了,皇帝这边才不会出岔子。
就在这时忽听得宮外有响动,好像是有人在争吵。
“怎么回亊? ”仪芳皱眉道。
“姐姐,你在这里守著娘娘,我和福公公出去看看。”随溪说着便拉起福穗儿出去了。
清宁宫外, 一个华服少女正在教训在地上的几个奴才, “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呀,连本公主 的驾都敢拦? ”
“公主恕罪,皇后娘娘正在寝殿体息,不能召见公主。”为首那名小太监忙着磕头道。秀嘉公主在宮里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巵任性刁蛮,只因为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而且素日在皇上和贵妃面前很会撒娇邀宠,所以整个一后宮的小霸王,谁敢得罪呀?
“呵,又是体息呀?自打本公主记亊起,这皇后娘娘似乎天天都在体息,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不 治之症了吧? ”秀嘉公主嗤笑道。
“请公主慎言,莫要诅咒我家娘娘。”其中一个小宮女按捺不住道。
“哼,诅咒?要是诅咒管用的话,这后宮的怨气都该把这中宮冲塌了吧,”秀嘉冷哼了一声, 道:“她要是没亊,干嘛整天的躲在这清冷宮,哦,不,叫清宁宫,哎,其实这清宁宫和冷宮 倒是差不多呀,”她对身边那个细眉长目的秀丽宮女道。宮女笑著点头,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底下的太监宫女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娘娘真的在体息,还请公主改日再来拜见吧! ”那个小太监言辞恳切道。
“不,本公主可没那心思整天往这个地方跑,怕沾了晦气。要不是昨儿个母妃教训我,说我, 说我什么来着,”公主忽然忘词儿了,忙询问一边的宮女道:“青芙,你还记得吗? ”
那宫女忙接口道:“贵妃娘娘说公主‘言语唐突,亲情疏淡’。” “哦,对,就是这句话,母妃的意 思的我对皇后娘娘应该恭敬一点,既然是自己人,那就该多走动走动。所以,本公主就巴巴的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怎么的,你们这些狗奴才却要挡驾?”
“奴才清宁宫首领太监福穗儿参见公主,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奴婢清宁宫尚服女官随溪参见公主,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
说话间,福穗儿带著随溪已经过来了,见到秀嘉急忙跪下行礼。
“哦,原来是个管亊的大太监呀,很好,”秀嘉捋了捋耳边一缕秀发,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道 :“快叫你家皇后娘娘起来吧,就说本公主来请安了! ”
“回公主,皇后娘娘近日凤体微恙, 恐怕不便接见公主,请公主改日再来。”福穗儿強忍着心头的恼怒道。
“大胆!”秀嘉柳眉倒竖,大怒道:“竞敢这般对本公主说话,以下犯上。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 ”
福穗儿不卑不亢道:“奴才不敢,若是方才奴才的话真的冒犯了公主,那么公主的话就也冒犯 了皇后娘娘。”
秀嘉方才说的‘快把你家皇后娘娘叫起来吧’这句话已经令在场的清宁宫人很不快了。
福穗儿继续道:“奴才以下犯上,自是罪该万死。但公主以晩輩的身份冒犯自己的母后一一六 宮之主皇后娘娘,那更是忤逆,也是罪大恶极。”
“什么母后,我又不是她生的。有本事叫她生出一个看看?我的母亲是西宮贵妃娘娘。”秀嘉气得大叫。福穗儿却是淡定 自若,道:“公主此言差矣,贵妃的确身份贵重,但毕竞次于皇后娘娘。后宮三千粉黛不假, 但只有皇后娘娘一个算是正主。这要是放在民间大户人家,皇后娘娘便是公主您的嫡母。您若是连这点都不承认,那么您这公主的身份就有些言过其实了把? ”
的确,皇后是皇帝的正妻子。你 不承认她是你娘,那么你还敢自称是当朝公主吗?
“闭嘴,你这个狗奴才。你是变着法儿的说本公主是庶出?我母妃是小妾是不是? ”秀嘉已经怒不可遏了,简直快要气疯了。
“公主误会了,贵妃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奴才怎么敢说这么冒犯的话呢,况且皇后娘娘 教导甚严,奴才们自然不敢犯这种仵逆的罪。”福穗儿道。
清宁宮中对秀嘉为人不满的己经大有人在,此刻一听到福穗儿这席话,都是觉得大快人心。虽然大 家没有表态,但是神情中自然难免露出几丝嘲讽和讥笑。
“公主,这个奴才变着法的在骂您呢,还骂贵妃娘娘管教不严……”秀嘉身边叫菁芙的那名宫女眼里闪过一丝狡猾和恶毒,在秀嘉耳畔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