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机
严格说来,在沐宵殿的日子真的不难过。
就像小环说的那样,小皇帝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很少找宫女太监们的麻烦,甚至很少主动提要求。在这座冷幽幽的大殿里,日子却一反常态平静如水般地过,静得连侗紫述都快忘了这里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平静的地方了。
从来到沐宵殿的第二天起,侗紫述就发现小皇帝每日晨起用过早膳之后,都会进入沐宵殿后花园的一间净室里,一待就待到夕阳西下。
那间净室依着后花园池塘尽头的一座小山丘而建,一半天然一半人工堆砌,山上花木葱郁奇石错落,净室的入口在小山丘的最底端,似乎是把整个山腹内掏空改建的。除了每天会有两个固定洒扫的太监在小皇帝进去之前先行清理,净室里再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入,连午餐都只能送到门口。
倒是隔三差五的,能看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一盒一盒往里面运送丹砂、水银、雄黄等物。
侗紫述来之前就听说过,小皇帝沉迷金石之术已久,但真的亲眼看见了仍忍不住叹息,回想起小皇帝那一身清贵,怎么也无法把他和那些丹炉明火、修仙问道联系起来。
她家是以经营药铺为生,她从小虽不像大家闺秀满腹诗书,只勉强算是认得些字,对于药材却是无比熟悉,因此她也清楚地知道——那些用来炼丹的材料,多半都是有毒的。
帝王因为沉迷长生之道最终丧命丹药的事,连本朝都曾有过先例。也许唯一不同的是,那些帝王几乎都是因为一统天下之后,想要江山千秋万代才不顾一切地求取长生,而眼前这位年少俊美的小皇帝,大概只是因为多年软禁心无所寄之下,才无奈地选择了用修道炼丹之术来麻痹自己。
对于小皇帝的这个爱好,太后倒是表现得出奇的配合与宽容。
只要他提出相关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绝无驳回,那些常来送东西的人也都是宸仪殿太后的贴身侍卫。侗紫述暗中猜测,太后大概是很乐于见到小皇帝就这样一天天沉迷下去,甚至最后连同他的性命一起,全部葬送在这金石丹炉之中。
那对于太后来说,应该是个无比完满的结果吧。既消除了一个争夺江山的隐患,又丝毫不会落人口实,还能彻底灭了保皇党的最后一丝希望。
侗紫述低头,继续做着手上的工作,为小皇帝可惜的念头只是在她心里一闪,就无声无息地隐没了。她只是个卑微的小宫女,在不足以自保的情况下,她没那么多的好心去关心别人的命运,即便那个人是皇上也一样。
更何况,这条漫长的不归路,本来也就是小皇帝自己选择的。
“紫述。”
侗紫述应声抬起头来,发现唤她的是沐宵殿的大宫女红绡。
“红绡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把这两个碗拿去喂喂阿乌和大鸦。”红绡淡淡地笑笑。这个沐宵殿里的老人,几乎人人都是这样的,永远冷淡而进退有度。
“哦,好。”侗紫述站起来擦擦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里面有两大两小四只干净的瓷碗,除了两碗清水,剩下的大碗里盛着满满一碗鱼肉拌饭,小碗里盛着些花生松子之类的干果,大碗是给小皇帝那只叫“阿乌”的大黑猫准备的,小碗则是给那只叫“大鸦”的鹩哥的。
侗紫述端着托盘往后花园的净室走去,那一禽一猫对小皇帝都相当依赖,小皇帝进了密室,它们就守在密室外面,想要喂它们也得把东西端到那里附近去才行。
拐过了两个弯,绕过鱼池和几片花丛,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离净室大门不远处的树阴下面,似乎在打量着净室的那扇雕花石门,又像若有所思。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树下的那人也像发现了她,突地望了过来,一个小小黑影在他肩头一晃,隐入树丛中不见了。
“李总管。”侗紫述连忙敬畏地低头,“我来喂大乌和阿鸦的。”
“嗯。”李成悦收回了目光,看不出情绪地应了一声。
侗紫述走到净室旁边,把两只小碗放到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又把两只大碗放在了地下一块干净的青石板上,然后转身呼唤:“阿乌……大鸦!出来吃东西了!”
连唤了几声,只听“呷”的一声,大鸦从方才李总管站的那棵树的枝桠间冲出来,笔直落到了大石上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又过了片刻,小丘边缘的一丛草微微响了响,黑猫阿乌抖抖身上的草屑钻出来,不紧不慢地踱到了碗边。
看它们吃了一阵,侗紫述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抬起头,却发现李总管早已不见了。
他站在这里干什么?监视小皇帝?
侗紫述百无聊赖地想着,伸手想要摸摸阿乌,却被黑猫机警地躲开了,埋头苦吃的空当还不忘冲她低叫一声以示警告。这两只东西都只认小皇帝一个人,从不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碰触,即便她最近常常来给它们喂食,也没能博得它们的一丝亲近。
喂完了猫和鸟,侗紫述回到殿内又做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之后,就让人叫到了小皇帝寝室的外间。
明明中秋已过,这几日天气却反常的炎热难耐,小皇帝前几日开始身子就有些不适,每天也只在净室里待半日,午膳过后便靠在软榻上恹恹地闭目休息。
她和另外两个宫女一动不动地垂手静立着,不大一会儿,小环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进去,脚步放得很轻,片刻之后听她低低叫了一声“皇上”,还没来得及说别的,突然就是一声巨响,仿佛是瓷碗砸到地上了。
侗紫述和两个宫女都吓了一跳,想要进去,却又互看几眼谁都没有迈步。
“叫你端个莲子羹都会端砸了,自己掌嘴!”红绡的声音冷冰冰地从里面传出来,不带丝毫温度和回转的余地。
“啪”的一声,是小环不敢反抗的掌嘴声,随后就是低低的啜泣,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算了……”在第三声即将响起来之前,小皇帝低低的声音意外地插进来,“别为难她了,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你们都下去吧。”
又是片刻的静默之后,“是。”
无论小皇帝说什么,这座大殿里从来没有人会多反驳一个字,当然,他若是不开口,也绝对不会有人想起主动替他点做什么。
侗紫述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仿佛生出一点对小皇帝的好感,却也压不住些异样的警戒……在沐宵殿里,每一分对小皇帝的好感,都有可能在日后变成自己的危机。
不过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转过身也就被她抛到脑后了,毕竟不是和她直接相关的。
直到晚上,她忙完了诸多杂事回到宫女房,却发现小环一个人坐在桌前怔怔地发着呆。
“小环,怎么了?”
小环转过头来,眉头纠结的样子,“紫述姐……皇上这几天身子不好,东西也不怎么吃,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啊?”
“天气太热了,连我都不大想吃东西。”侗紫述替自己倒了杯水,突然觉得预感应验了,“你这么关心皇上吗?”
小环无辜地看着她,答得理所当然:“皇上是好人。”在她心里,这世上的人只分为“好人”和“坏人”两种,而在这座皇宫里,在她做错了事之后不但不骂她,还帮她说情的人,就可算是大大的好人了。
“以前我小的时候,天一热也不爱吃饭,奶娘就会做梅子茶给我喝,喝了之后就有胃口了……你说,如果我也做给皇上喝,他也会想吃东西吗?”
“小环,”侗紫述放下了杯子,本能地抬眼望了望窗口和门口,确定没人之后,才压低声音慎重问道:“我问你——你还记得我们要来沐宵殿之前,太后说了什么吗?”
小环还太小,她是怎么也意识不到,她对小皇帝那一点的关心可能引来怎样的危机的。
小环侧头想了想,颔首,“记得。”
“那你背一遍给我听。”
“太后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不该说的别说,分内的事情做好,其余的少操心。”小环不明所以,像背书似的乖乖背了一遍。
“很好,把这段话记牢,然后按太后说的做,明白了吗?”门口已经响起了渐渐接近的脚步声,侗紫述长话短说,牢牢盯着小环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另一个宫女走进来,她立即若无其事地转开脸,再一次拿起了杯子。
小环的嘴张了张,仿佛有些疑惑,最终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之后,小环嘴里不再提起关于皇上的话题了,侗紫述也渐渐忘了这段对话,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直到第三天傍晚,小环突然兴冲冲地跑来问她:“紫述姐,你是从御膳房过来的是吗?”
“是啊,来这里之前,我一直待在御膳房。”
“那……如果我想去御膳房……”
“偷嘴?”侗紫述调侃地截口。
“就算是吧。”小环吐吐舌头。
“去找管御膳房的萧公公吧,记得一定要是萧公公,别认错了人。”侗紫述回过身,从枕边包袱内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小环手里,“这个带去孝敬他,就说紫述想他了。他是我义父,你嘴馋了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弄就行了。”
两日之后的下午,太后突然派人来传召侗紫述。
侗紫述很疑惑,内心也有些莫名的不安,她很不喜欢宸仪殿,更不喜欢太后,那个地方和那个人都让她觉得难以形容的压抑。来传话的公公面色里透着讥诮,见她正踩着凳子蓬头垢面地在拆前殿的纱帘,破例准她回宫女房去整理仪容换件衣服,然后再去宸仪殿。
“紫述姐,怎么了?”不远处的小环也看出不对,追上来小声问道。
“我回去换件衣服,太后要召见我。”
小环一哆嗦,“太后为什么要召见你?”她对太后的恐惧也是本能的。
“我不知道。”侗紫述一边答一边快步往前走,她也想知道,太后为什么要召见她。
“紫述姐你是不是最近做错什么事了?”
侗紫述认真想了一遍,飞快地否认:“没有。”
那位公公的神色让她觉得来者不善,像她这样的人,能引起太后注意的似乎只有一种情形——除非她打算投向小皇帝。可是,她真的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种胆子。
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她猛地转过身,直勾勾盯着小环,“小环,那天你去御膳房找萧公公,是干什么去了?”
小环被她突变的神情吓了好大一跳,“我跟你说过了呀,皇上最近不大爱吃东西,我去问萧公公要了点梅子,回来泡成梅子茶给皇上喝。”
侗紫述瞬间觉得手脚冰凉,“你是怎么跟萧公公说的?”
“我就说……你让我去管萧公公要点梅子啊。”
“你……”侗紫述倒抽一口冷气,连质问她的力气都没有了,“然后呢?你是怎么跟皇上说的?你给皇上送梅子茶的时候边上还有别人吗?”说完她就发现她问了一个蠢问题,如果当时没有别人,今天太后就不会叫她去了,何况就算当时没有别人,也不代表这件事不会传到太后耳朵里去。
“我没有给皇上送去……我只是用梅子茶换了皇上平日喝的茶……送去给皇上的是红绡姐和碧绫姐……”从她的语气里,小环隐隐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我换茶的时候没有别人在的……”
坏就坏在,当时没有别人。红绡和碧绫都是太后派在小皇帝身边的人,平时小皇帝的饮食起居全部由她们打理,小环偷偷把茶换了她们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于是当太后得知了御膳房里小环说过的话,再加上这杯突然冒出来的梅子茶——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替死鬼。
太后会当她是什么?保皇党专门派到宫里来照顾皇上的人?还是在通过那杯茶向皇上传递什么信息或是暗示?那么问过话之后,是立即让她远远地离开沐宵殿,还是就地格杀?
“小环,我们没时间了,你听我说——”她用力抓住小环的双肩,抓得让小环非常疼,“从现在开始,无论有任何人问起你梅子茶的事,你都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让你去御膳房找萧公公的,别的你什么都不清楚……知道了吗?”
小环一脸被惊吓到的怔忡,快哭出来了。
“你听到了吗?”侗紫述又用力重复了一遍。
“听……听到了。”小环连忙抖着声音回答。
“好,现在你该干什么接着去干,但是一定要记得我的话!”说完之后,侗紫述放开她转身疾步往宫女房走去。
她一点也不想卷入宫里的这些是是非非,只想默默无闻地熬到二十五岁,然后带着辛苦攒下的一点积蓄出宫去过普通百姓该过的日子。她没有野心,不在乎江山谁坐,更没有什么天下苍生的胸怀,她就是个平凡的女子,入宫是不得已,她只是真心希望她的这段“不得已”,能够平平安安维持到完全结束的那天。
可是老天好像并不打算让她这么安然地躲在角落里。
她不伟大,她也没有一定要替小环扛下这件事的义气,只是阴错阳差地走到这一步,她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如果让她去试一试,或许还有几分生机,若是让小环去,只怕她们俩都必死无疑。
入宫三年,她并不了解太后,但却知道太后处事、尤其是对于小皇帝相关事宜的作风——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之前有人跟小环说沐宵殿常常死人,也并不是在吓唬她,小皇帝被软禁这八年间,只怕沐宵殿里积下的累累白骨已足够砌起一堵高墙了。
她真心地希望,自己不要变成那堵高墙的一块砖。
宸仪殿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太后喜欢暗红与暗金两种颜色,于是整个宸仪殿到处都笼罩着奢华又晦暗的味道,总有种沉重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侗紫述半身伏地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满手的冷汗,却清楚她现在必须保持极端的清醒。
否则错一句,都有可能是杀身之祸。
“你是叫……侗紫述?”太后的声调就像突然发现了一只她很感兴趣的猫儿。
“是……”鬓发被冷汗粘在了脸颊边,刺刺痒痒的感觉。
“抬起头来我看看。”
半天没有等到她有动静,太后噙着一抹淡笑冲身边的一个太监努努嘴,太监会意地走过去,伸出冰凉干瘦的手抬起了侗紫述的下巴。
“哟……普普通通嘛,果然只有当宫女的姿色。”太后从身旁的高脚方几上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吹茶沫,浅啜了一口,“没想到,你对皇上还挺有心。”
侗紫述不敢说话,眼底尽是迷茫与恐惧的神色,迷茫是装的,恐惧却是真的,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她现在辩解,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唯一有可能过关的方法只有装傻。
“回太后的话……奴婢……就是去侍候皇上的啊……”她颤抖着,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
“哦?呵呵。”闻言,太后轻声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今天哀家为什么叫你来?”
“奴婢……不知道……”
“那你在怕什么?”声音中的笑意更浓。
“奴……奴婢是……”她再一次伏下了身去,最后三个字几乎已听不见了。
“你这样一个粗笨的丫头,居然懂得去讨好皇上——我该说你是胆大包天,还是歪打正着?”这番话说得直白,就算再笨的人也能听出责怪的意思了。
“……太后饶命!”侗紫述咬着牙逼出眼泪,喊出了踏入宸仪殿以来最清晰的一句话。
“饶你什么命?”
“奴婢……不知……”渐渐变大的啜泣声中,她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太后笑着放下茶碗,“知道吗?哀家向来最讨厌自不量力向皇上献殷勤的人,以前几乎都是见一个杀一个。”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太后饶命!”侗紫述的心里泛起彻骨的冷意,眼泪是假的,颤抖却是真的。
随后就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太后身边的宫女奉上了一盘冰镇过的葡萄,她慢条斯理地吃着宫女剥好的果肉,仿佛把地上跪着的侗紫述遗忘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侗紫述的双腿跪得快失去知觉,已经哭得几乎没有力气的时候,才听见太后一声慢悠悠的轻语:“把你面前那本书,捡起来。”
侗紫述抬起头,发现身前不知何时被人扔了一本薄薄的书,封面是纯黑的,左边有四个篆体的大字。
“那封面上的字,认识吗?”
侗紫述定定看了半晌,结结巴巴地念出了两个字:“阳……双……”
太后再次笑出了声来,“原来你还识得几个字啊?那是‘阴阳双修’。”顿了顿,接着问她:“想活命吗?”
侗紫述第三次趴下身,拼命点头。
“那就拿着那本书,去净室找皇上。跟他说,你,和那本书,哀家都送给他了,他想修行得道,哀家自然是想方设法也要帮他的。”
侗紫述愣了愣,像是在努力消化太后所说的话,片刻之后才又一次拼命点头,哭得更凶,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终于回来了。
“不过……”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从今往后,皇上每日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在净室里都干了些什么,你全都给我记牢了,然后半点不许遗漏地说给李总管听,记住了吗?”
“……记……住了!”
侗紫述已分不清脸上的是冷汗还是眼泪,走出宸仪殿的时候,只觉得脚步虚浮,仿佛死过了一次,满心都是侥幸。
直到太后让她把那本书捡起来,她才忽然明白太后把她找来究竟想干什么。
小环做的那件事,本来就没想过要瞒着谁,自然漏洞百出,于是看在太后眼里也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太后大概就觉得她是两种人——要么,是完全看不清宫内的时局,以为向皇上献殷勤有朝一日就能飞皇腾达的蠢货;要么,就是只知道皇上是主子,理所当然要好好伺候的更蠢的蠢货。
从第一次挑中她们,太后对她们的定义就是笨,这一番问询下来,自然就更理所当然地地偏向了后者。把她叫来宸仪殿,其实也并不想杀她,反而是觉得她很有用。
太后给她的那本《阴阳双修》的道法书,就是全部的谜底。
她出现得很巧合,在这个时机,太后刚好需要这么一个人,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够笨。笨到即使跟在小皇帝身边,甚至被他收服了,也不至于对太后自己造成丝毫威胁;笨到能足够听话,会拿着这本书去乖乖地献身给小皇帝,并且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做太后的耳目,每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她装傻,是误打误撞押对了宝。
太后也丝毫不担心皇上会退货——如果皇上是真的沉迷于炼丹之术,自然会很乐意收下太后送来的这份“大礼”;如果那个所谓的炼丹修道都不是真的,那皇上更没有理由不留下她,来引起太后的怀疑。
其实除了监视之外,献美,向来也是历代佞臣促皇上早死的手段之一,她虽然不美,但作用却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她的清白之躯,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太后当成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送出去了,轻易到甚至都懒得跟她多解释一句,让她拿着那本书去找皇上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对,皇宫里的主子们,连人命都从来不看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宫女的区区清白呢。
侗紫述捏着那本书,抬头望了望皇宫顶上灰蒙蒙的天。
她又笨又傻地过了三年,其实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和自保而已,装乖、装傻、装无辜、装单纯……都是她从小学会的求生本能。
太后或许只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