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美人如玉(宫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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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知谁心事

从草原回去的途中,玉致理直气壮地跟太子提起了方才的事。

太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问:“你这是在吃醋吗?”

玉致被他看穿了心思,微微有些窘,转念一想,她名正言顺有什么可畏缩害羞的?

她昂首挺胸,理直气壮说道:“先前可是殿下自己说的,我是与你定下终身的人。”

太子笑了起来,对她的这副娇纵态度也是乐得纵容。在她心目中,也是要到真正亲近的情分上,才会与他有这样随性的相处吧。

“你要听解释,我自然愿意坦然相告,你我之间本就不该有秘密。

“三年前我骑马踏青在草原迷了路,曾蒙额图一家人收留了一晚。他的女儿原本有个绕口的越族名字,我便借着酒兴为她起了个汉族名字。”

玉致酸溜溜地道:“看来殿下真是个性情中人。”

太子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无声一笑,故意道:“那时不过一面之缘,晚乔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个孩子。今日若不是想带你去见识牧民家的生活,我也不会想起要去那里。”

“这样说来,都是我的错了。”玉致口上承认错误,心里却仍然不服气。

满草原牧民的帐篷那么多,随便挑一家进去瞧瞧,想来也不至被人家给赶出来。明明就是他自己想去叙旧情才是吧。

太子只是笑,也不再辩驳。

“上马吧。”

玉致搭着他的手臂,就势攀上马背去。

可是却没料到,他会突然一个跃身,跟着坐到了她的身后。

虽说方才饮了些酒,也不至让他醉到连忌讳也不顾的程度吧?

“殿下……”

他的手已经从身后环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害得她惊诧之余根本不敢动弹半分。

胯下的马儿已经“嗒嗒”地跑了起来,在晚霞的映照下,迎着微风往前奔去。

她听到耳畔有声音传来,明明还是寻常那样的沉稳声音,此刻却像是带了三分的温柔,三分的蛊惑,让她的神思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天色已经晚了,夜间行路多有危险。既然你骑得不如我快,那就由我来负责带你回去好了。”

这……这分明是狡辩吧。她骑得再慢,又能慢到哪里去?

“可是,你的马……”她在神思已有些混沌的情况下,仍试图寻找出借口。

“它自己会认识回去的路。”

“可是……”还有什么听起来不是那么拙劣的借口没有?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连呼吸也迫得那么近,近得玉致仿佛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局促得再给不出任何从容自若的反应。

“那****曾跟你说,你要学着适应身边从此多了一个人。我是你待嫁的良人,你为何却像是有些怕我?”

果真是醉了酒的缘故吧,寻常的太子为人稳重,倘若他此刻是清醒的,实在无法想象他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话。

玉致感到自己的心随着那一颠一跛的马蹄声忽起忽落,像是要往下沉,却又瞬间攀上了云端,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混沌感。

“并不是……怕殿下,只是有些不太习惯……”

太子勾了勾嘴角,笑问:“初见之时,那个放肆大胆的女子哪里去了?”

“那时是因为不知道殿下的身份,才会起了玩闹的心思。”

身后的人忽然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道:“玉致,我并不是一个看重身份的人。如果你此时问我,为何认定身边的那个人是你,那是因为我看到了你身上的那份真实,我喜欢那样的你,亦是向往那份无所顾忌的真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有一抹怅惘之色。不过玉致背着身子,所以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玉致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明媚一笑,问道:“殿下这番话的意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日后即便我要在宫中胡作非为,你也会不遗余力地当我的靠山咯?”

他也被她灿烂的笑容感染了情绪,一本正经地回道:“那是自然。”

玉致低低笑了起来,到此时也不再避讳什么,就势靠进了他的怀抱里,感慨道:“我原先十分排斥进宫,还好我没有离家出走,而是选择了妥协,才会让我遇到殿下。”

背后的人,眸光掩映着晚霞的暖色,却依然挡不去他眼底的那一抹凝重之色。

他如愿以偿博得了她的信任跟倾心,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事会进展得更加顺利。可是他却怎么也感受不到心里的那份喜悦,更多的,还是越来越重的愧疚感以及欺骗她所带来的挣扎和不忍,还有对有朝一日她知道内情之后与他决绝的恐惧。

即便将来他达成心愿,但那样的人生当真就是他所期望的吗?

隐居桃源,那****说着自己的愿望,却不知那其实也是存在他心底里的一个声音。

怀里抱着她,像这样与她一起徐马前行,这样的相处令他愉快,这样的人生分明更适合他。

他听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它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开始左右他的思想了。

他似乎应该好好地想一想,想清楚自己想要走的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恭善王爷在他们抵达的第四日风尘仆仆地归来了。

他们在府中住了几日之后,便起身告辞。

玉致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恭善王爷看到她时的眼神有些异样。似乎是认识的,却又有着几分疑虑跟犹豫,这实在不像是传言里那个骁勇善战、性格豪爽的人。

起先她虽然心中存有怀疑,但也因为恭善王爷对他们的到来显得十分热情,所以事后她只当是自己太多心了,便也没有再作特别留意。

离开的时候,恭善王亲自骑马送行了很远。他对太子说,久未去宫中探望,有些想念圣上了,所以打算等安顿了军务,过段时间就会去一趟京城。

舟车劳顿地回到了京城,马车入皇城之前,玉致看着那高高的宫墙,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宫外的世界虽然自由自在,那样的好景毕竟短暂。日后等她和太子成了婚,只怕会有一堆的宫规礼仪束缚下来,让她再想出门也难了。

如果不是看重了太子的谦和与体贴,这个婚事她可实在是不愿意接受。

马车依次入了宫门。

与四皇子的马车分道之前,玉致特地掀起帘子朝他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趟行程,四王爷的注意力似乎都被那个陆飞霜吸引去了。在她和太子纵马游玩的时候,他竟会安安分分地待在王府中,说是要审问陆飞霜。

起先是百合玩笑中提起,说四王爷对那位陆姑娘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寻常。听说陆姑娘几日不肯进食结果昏倒了,是四王爷亲自给喂的饭。

理由当然是不能放任犯人轻易死掉,但也不必上心到亲自服侍的分上吧?何况那四王爷又不是如太子那般亲民的一个人。

到后来,连玉致也瞧出了些苗头。

不过她却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而是觉得不管四王爷是出自什么目的,只要他一时仍对陆飞霜和善,就证明陆飞霜暂时是安全的。

倘若他真对人家陆姑娘动了私情,那未尝不是件善人善己的好事。

已经是入冬天气,回宫之后就下了一场雪。

玉致身子骨不够强健,再一次惹了风寒病倒了。

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帘外有脚步声传来,宫女的声音刚响起,就已经被来人压了下去。

“拜见殿下……”

太子做了个不要惊动的手势,朝帘子里面望了一眼,以为床上的人睡着了,便不想打扰。

正要转身离去,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半是玩笑地道:“殿下既是来探望病人,为何连句问候的话也不留就要走?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太子见她是醒的,转回身来,笑了笑道:“你来宫中不过几月光景,却总是病,母后先前见我,还直说要找个风水先生来瞧一瞧。”

玉致翻了个身,与他隔了一层纱帘,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从话语里分明能听出调侃的意味。

于是她一本正经地回道:“也是,我总容易生病,殿下是否已经起了嫌弃之心?”

太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见到她侧卧在床上,裹紧了被子,眼中有着促狭的笑意。

他也淡淡笑了起来。

“糟糠之妻,怎敢嫌弃?”

都没有嫁他,谁是他的糟糠之妻了?

太子站在床边,收起玩闹的心思,温声道:“你要好好养病,把身子调理好,有什么需要就吩咐。”

玉致听着他的关切话语,心里有一种被宠溺的甜蜜。

后宫三千佳丽,王侯将相的府上也不乏妻妾成群的例子,太子却独独成了皇室朝廷中的异类。她入住“锦和宫”这么久,从未在府中见过有其他女眷出现,她成了他身边那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

这样的人生,圆满得有些不真实,亦是她入宫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

“殿下去忙吧,我的病已无大碍。”

太子轻步离去了。

她又一次,看着他被拉长的影子映在窗纸上,一路走过去,直至消失不见。

这一次的心情已经和原来不一样,这一次她看着他步履稳健地离开,心里已经有一种踏实的幸福的感觉。

百合端着药碗送入房中来,走到帘子前低声唤:“小姐,该喝药了。”

玉致在里面应了一声:“你端进来吧。”

不一会,百合端着已经散去热气的汤药,送到她手上。

玉致喝完了药,抬头看的时候,发现百合的脸色似乎有些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她将碗递了回去。

百合放好了汤碗,重新走了回来,低声道:“小姐,我方才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说了些话。”

她露出担忧的神色,看了玉致一眼。

玉致只一眼已经猜到事情是跟自己有关,问:“什么话?”

百合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将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主子听。

玉致这一病,就病得久不见好转。

换了几个太医来瞧也瞧不出症结所在,也不敢贸然下药,只能开些中庸的调养身体的汤药给她服用。

太子这边,他特地找了太医询问实情,太医便说苏姑娘是心中有事,郁结不欢才导致了身体不好。

一时太子也有些犯了糊涂。那日见她,她还是有说有笑,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已经大有好转。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心生不悦,却又压在心里不愿说出来?

他仔细回想对她的照顾,无一处不是细致周到,实在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不过她既然不愿说出来,他也只能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留意,却不会去找她主动询问。

书房外,有一名宫人沿着回廊疾步走来,垂首立于门外,低声禀报:“启禀殿下,‘访春轩’那边伺候的奴婢来禀,说挽画姑娘病倒了。”

太子闻言也只是淡淡抬了下眼,放下手中的书册,沉吟了一下,问:“有没有传太医过去瞧?”

宫人摇头,犹豫了一下,小心观望着太子的脸色道:“不过听来人的意思,挽画姑娘是想见殿下。”

“知道了。”太子淡然应着,“你退下吧。”

挽画身份特殊,自从玉致来京之后,便将她遣去了宫外的别苑居住。这一段日子下来,倒真是把她给忘记了。

他脸色微沉,对近旁的婢女道:“让唐侍卫前来听话。”

片刻之后,唐暄步履匆匆地出现了,趋身上前来听命:“殿下。”

“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访春轩’。”

唐暄眸光微沉,点头称是,转身离开了。

离开书房,他打点好一切,却并没有立即回太子那里复命。

往“冬暖阁”走的时候,心中忖着自己的计划。转过回廊,却刚好看到了正端着汤药从膳房里走出来的百合。

他在廊柱后面屏息站了片刻,直到百合端着空碗出来,重新往膳房的方向去。

他现身出来,随后跟了上去。

入了夜,房中燃了火炉,驱走了门外不时袭来的寒意。

门一直未关,是因为每日的这个时候,太子都会过来探望。尤其玉致缠绵病榻这么久,总是不见好,他似乎心中十分关切,日日都要过来探望一番才能放心。

不过这份看起来天衣无缝的体贴与关心,在玉致得知了一些事之后,已经变得令人疑惑。

宫人们都被遣退了出去,只留下百合一人在旁边伺候着。

玉致没有了顾忌,正坐在桌子边对着刚送来的糕点大快朵颐。她的身子自然是没有大碍,充其量不过染了点小风寒,只不过因为这几日来她一直想不明白一些事,才故意装病好避开更多与太子相处的机会。

百合站在旁边,一晚上都显得心不在焉,眼睛不时地朝门外瞄。

玉致回头看她一眼,好笑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以你的性子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自然是有话要说的。

“小姐,太子殿下今晚肯定不会过来了。”

玉致听她此言,心中不由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百合犹豫了一下,一五一十将先前唐暄告诉她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玉致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诧异地抬起眼看她,脸上犹有几分怔然之色。

百合小心地劝道:“小姐,您可别太放在心上。我听唐侍卫说,那位挽画姑娘只是殿下的一个侍妾,并无正式名分。”

是了,她早该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先前就觉得独宠一身的好际遇,太过美满,美满得不似真实。

原来,只是他暂时将人遣出去居住,不过为了掩她一时耳目罢了。

她心中一时哽塞难言,一口气翻涌在胸口,久久也无法压制回去。

寻常人家都有三五个姬妾,更别论高高在上的皇权贵胄们。

可是,到底的意气难平,一想到他一直以来体贴包容到几近无懈可击的态度,便令她有种被蒙骗的感觉。

“太子身边除了那挽画,还有其他人吗?”

百合摇了摇头,“唐暄说殿下是个自律之人,身边也仅有挽画一人而已。所以小姐,其实不必太过担心,想她一人也成不了什么威胁。”

玉致却是嘲然地笑了起来。

自律不过是说着好听,他身边若是有三五个甚至更多的人倒也罢了,独宠一人,只能说明那个挽画必然有着过人的魅力,才能在他心里占去如此重的分量。

只是她不懂,他为何要故意向她隐瞒这件事,一心一意似乎只为能博取她的一颗芳心。

说起来,她不过是小小的南亭侯之女,还要仰仗皇后的权势才有今日的际遇,并无什么值得让人可打主意的东西,不是吗?

“唐暄为何会同你说此事?”

唐暄是太子身边的亲信,怎么背弃主人向外人告密呢?更是让人想不通了。

百合听到她这样问,脸忽地就红了,眼中分明有一抹掩饰的娇羞之色。

“他说奴婢长得像他过世的妹子,所以闲暇无事的时候,他也会和奴婢说说话。在他心中,大约是将奴婢看作他的妹子了吧,所以他才不愿见到我们主仆受委屈,选择据实相告的吧。”

看着百合眼带娇羞的样子,玉致已经可以猜出个中大概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为自己的事情烦心,偶尔没有见到百合,也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不知她与唐暄两个人之间,几时已经多出了这样的情分。

玉致又想起了挽画的事,胸口的那丝忿闷之意再次涌了上来。她尚未嫁作太子妃,便是没有名正言顺质问太子的权利。

但是,她的性情不是那种委屈隐忍的人,既然得知了此事,至少,也要听他一个交代才行。

“百合,替我拿风氅过来。”

百合取了东西回来,犹豫着道:“小姐,这样晚了,而且太子殿下此时也不在宫中。”

“我知道,”玉致冷淡一笑,自顾系着风氅的带子,“可我偏要去他寝殿中等他回来。”

守夜的奴婢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眼见殿外的天空已经渐渐透出晨色,寝殿的主人却是一夜未归。

玉致一夜未睡,此时面容看起来已是十分的憔悴。眼带血丝,双目凹陷,唇色惨白。

百合劝了一个晚上,急得都快哭了。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原也不过是一件不足道的小事,那挽画不过是歌姬出身,怎能与您的身份堪比?”

小事吗?太子留宿宫外,只是为了一个听起来似乎微不足道的女人。

这当真只是一件小事吗?

也许说到底,娶她只为责任,只为完成他对母亲的那份迁就。至于娶了她之后,先前那些的温柔与体贴,还会再属于她吗?

想着这些,只觉得喉头发哽,呼吸急促难平。

天色已经大亮,殿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玉致仍是端坐在桌子旁,也不起身,神色平静地看向门外。

门外出现的却并非太子,而是一名小宫女。

她垂首立在门外,恭敬地禀道:“皇后娘娘请苏姑娘去御花园一趟。”

也有一段时日未见皇后姑姑了,今日还真是赶得巧,让她恭候已久的与太子之间剑拔弩张的局面,一下子就被打了个散。

皇后的懿旨,不能不遵。

她沉着脸色站起来,却是一阵头重脚轻的昏眩袭来,令她险些栽倒出去。

还好手撑着桌子,才没有失态人前。

百合吓得赶紧上前来想搀扶她,被她推开了。

她的目光停在了门外的位置,眼中一抹清冽之色。

赶得很巧,太子恰好在此时也归来了。

他想必已经得过了禀报,所以此时此地看到她,他的脸上也没有露出诧异之色。

只是与她的清冷目光相遇,让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未再进到房中来。

玉致微微一扬唇角,什么话也没说,举步踏出房间去,走过他身边。

身后终于传来了他略带歉然的声音:“玉致……”

玉致冷冷一笑。

她以质责的态度恭候他,可是他真不应该理所当然就回了她一副愧疚的态度。其实她的任性并无多少立场,他又何须这样纵容呢?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她心里觉得更委屈更难过吗?

就像世俗夫妻那样,他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拥有别的女人。

玉致没有回头,转过回廊,离开了。

百合离去之前,偷偷禀道:“皇后娘娘宣小姐觐见。”

太子的脸色蓦地一沉。

锦和宫中的人,也基本都是母亲那边的人,所以她会在第一时间得知这边发生的一切,并不奇怪。

他是担心这件事母后如果插手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而已。

近中午的时候,宫人那边传来消息,说玉致姑娘已经从皇后娘娘那里回来了。

太子听完禀报,问:“苏姑娘此刻是否已经回房?”

“回殿下,奴婢出来的时候,看到苏姑娘已经睡去了。”

她一夜未眠,早上见时脸色已是十分的苍白,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过之前还是一副山雨欲来的局面,也不知母后对她说了些什么,竟然让她回来之后表现得如此平静。

他沉吟片刻,吩咐下去:“去膳房熬些滋补的汤,等苏姑娘醒了就给她送过去。”

婢女得了命令离开,他亦是随后起了身出门,往后宫里去。

从后宫回来,他踏进门就询问“冬暖阁”那边的情况。

“苏姑娘是否醒来?”

婢女回道:“苏姑娘已经起了,殿下吩咐熬的汤奴婢也已经送过去了。”

太子顿了一下,问:“那她都喝下了吗?”

“全都喝了,还让奴婢转达她对殿下的感谢。”

没有摔碗,而是选择用这样一副平静和善的态度来应对。

太子却是下意识蹙紧了眉。

以她的脾气,既然会任性地跑到他房中恭候一夜,丝毫也不肯掩饰自己的质责之意,此刻就断然不会因为母后的那一番话便妥协了,想通了。

平静的背后,只怕还有更多的风浪等着在。

未前去“冬暖阁”向她解释,不过是在等候她的反应。

果然,待到晚膳十分,那边的宫女过来禀报了。

“殿下,苏姑娘邀您过去一同用膳。”

太子放下手里的书册,抬眸道:“知道了,去回苏姑娘的话,说本王随后就到。”

行至冬暖阁,尚未踏进殿门,远远已经可以看到殿内火烛通明,门里门外都站满了奴仆,远比平时要热闹许多。

奴才们见到太子出现,纷纷落跪,“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挥手示意,却又见门里的人垂着眼睛,姿态端庄地趋步上前来。

他伸手不及,她已经跪拜了下去,“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蹙了眉。

这便是,她在听从了皇后一番话语之后,决定要给出的态度吗?

“平身。”他淡然应道,转身示意四下,“你们都退下吧。”

房中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山珍佳肴,看起来色泽诱人,只不过此时的气氛,却分明不是要把酒言欢的意思。

太子面色凝重,心中了然。

他一路走到桌旁坐下,见玉致随后跟了过来,却并不落座,仍是姿态恭敬地垂首站着。

她心中有怨气有反抗,他却不愿局面这样一直僵下去。

“为何不过来坐?”

“殿下身份尊贵,未曾赐座,玉致不敢造次。”

太子也是料到她会这样说,淡淡道:“过来一同坐吧。”

“谢殿下。”她在旁边落了座。

太子也不愿继续僵持下去,坦然道:“我知道你心中是为挽画的事不快,不过那也是事出有因,今日我尚无法同你解释,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玉致嘲然地勾了下唇角,这样拙劣应付的借口,何必说出来呢?

“听说殿下先前去见过皇后娘娘了。”

太子沉色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笑了笑,说:“那想必殿下也知道皇后娘娘和我所说的那番话了。”

他特地过去,自然是询问了清楚。

“母后只是担心我们之间会闹得不愉快,想促成我们之间和睦,有些话你其实不必放在心上。”

“殿下这话错了。皇后娘娘是我的姑母,她说那些话自然都是为了我好。”

皇后说,身为女人,不必妄图从自己丈夫那里获取一生一世的专宠,能巩固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看起来皇后是一心促成婚事,那日百合无意中听来的一番话却让她心中生出了更多的罅隙。

必然中间是有什么情由的吧,才会令皇后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她与太子之间闹了矛盾。

太子目光停在她的脸上,分明能看得出她自眉眼间透露出来的那份违逆之意。

玉致见他面色凝重,却又轻声笑了一下,起身站起来,在他面前旋了个圈。

“殿下进门到现在,似乎都没有留意到我今日的样子。”

太子一直都将心思放在留意她的情绪上,自然是没有关注这些。

此时定睛一瞧,才发现她特地着一袭华丽宫装,妆容娇艳,是难得一见的娇媚模样。

她定住脚步,笑意盈盈,“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太子心中了然,眉间的沉色又重了几分。

她趋近一步,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太子动也未动,沉默了片刻之后,起身站了起来。

他扬声朝门外唤道:“来人!”

门被推开,宫女垂首而立。

“苏姑娘身子不适,这段日子都要留在阁中休养,外人若无要事,不得随便来打扰!”

玉致面对他的冷淡态度,也只是嘲然一笑。

“殿下急着离去,是因为玉致的容貌不及挽画姑娘美丽,所以心有嫌弃吗?”

太子其实也料到她肯定会闹脾气,母后对她的那一番教诲无疑更是火上添油。看来今日并非合适解释的时候,何况眼下的局势他并不能对她过多透露什么,就只能放任她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面对她挑衅的态度,他也只是淡然说道:“气候已经入冬,太医也说你的身体应该好好调养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去。”

他说完话,转身离去。

玉致的声音自身后冷冷传来:“事已至此,殿下大可以将挽画姑娘接回宫中来,如今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太子脚步微顿,终究没有回头,离开了。

百合随后踏进殿中来,看到小姐脸色难看,便知她先前的一番平静从容不过是在掩饰压抑。

百合叹了声气。她想起那年少爷纳妾,还被小姐教育了一通。少爷当时玩笑说,只有嫁给江湖草莽那种终身漂泊不定的人,大概才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纳妾。否则这世上的男子,谁会愿意放弃三妻四妾的好福利?

小姐当时便说,如果遇不上那样的人,不如不嫁。

外人听来只当是傻话,小姐性格里的刚强,百合却是再了解不过的。

“小姐,您心里觉得委屈奴婢都懂,可是如今我们置身宫中,太子殿下便是唯一的依靠,与他闹翻的话,于我们什么好处也没有。”

玉致神色平静地走回桌子旁坐下,嘴角挂着嘲弄的笑。

“很显然,他选择避开,便是不愿与我有冲突,所以得罪了他又如何?他是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至少目前不会。

烫热的酒放到现在也已经凉了,她却径直斟了一杯,一口饮下去。冰凉的液体滑入胃里,那种刺激的凉意却能很好地令她清醒。

“我只是生气,他既是做不到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