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波涛上的金色光芒
褐色的眸内倒映着波涛起伏的层层海浪,静默不语地立在甲板上任由海风吹拂乱了发丝。
“海风大,小心着凉了。”伴着体贴的声音,一件厚实的外套被小心披到了肩上。
“总算离开金翅国了吗?”一切都恍惚如梦。她只知道当自己双手沾血地出现在驸马府时,墨霜钟早已准备好了船只和人手,真的如他所承诺的那般放弃了驸马的身份和荣华富贵,带着她一起走上了逃离之路。
“是。已经安全离开了。”墨霜钟温柔一笑,伸手将青染拥入怀中,左手轻轻抬起她细巧的下巴,一双黑瞳在她眉眼间亲昵地游走着,“真没想到金九霄会在临死前那么慷慨地替你解了血咒。”
一听到那个名字,她身躯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那温润的鲜血喷洒在脸上的感觉即使怎么逃都逃避不了。
“虽说容貌没有变回来,不过只要是我的青染,我一定会试着去接受。”墨霜钟低声越来越低,双唇也一点点向着青染的唇压近。
“不要。”她在他的唇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抗拒地侧开了脸。
墨霜钟因这突然地被拒而目露尴尬,“青染,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了入宫寻我不惜当侍官当婢女,而为了今天你更是反上弑主。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了,却为何一而再地拒绝我。”
她拉开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双眸仍望着面前无边无际的大海,“我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早已不顾一切,可你却根本就未曾信任过我。”
“我不信任你?”墨霜钟怪笑了一声,仿佛她在说笑一般。
“我们在这广之海上已航行了整整四天四夜,你却至今都没告诉过我这艘船最终将驶往何处。”她垂眸,心绪始终低沉而灰暗。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当然是一处安全稳妥的地方,不仅我和你,连我们的子子孙孙都能安享太平。”墨霜钟柔语轻哄着,却仍然没有透露目的地所在。
“这世上有这样的地方吗?”数百年前自金展帝率领五系横空出世开创金翅国以来,她还从来没听过有哪个邻国敢与金翅国公然为敌的。
墨霜钟闻言冷冷一笑,“呵。当然有,是个比金翅国好上百倍千倍的地方。”
青染侧头去看身边这个男人,他是因为成功逃离放松了警惕还是太久没在自己面前扮演温文的墨霜钟所以生疏了?这样一副将贪婪和野心都写在脸上的表情让她觉得如此陌生和……厌恶。
她竟然对这个自己可以为之豁出性命的男人感到厌恶?!或许是太不适应海上的漂泊,阵阵的反胃令她都无法清楚分辨自己的情绪了。真希望这令人窒息的航行的日子能早些终止。
“我有些不适。先回房休息了。”她将身上的外套归还给他,看也没看他一眼便掀开帘布走进了船舱。
墨霜钟脸上那宽容的笑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帘布后面时才渐渐转为一个阴鸷的冷笑。
这强烈的颠簸是遭遇了风浪?
青染由床上坐起身来,船身似乎稍稍稳了一些,可她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又是一波翻天覆地般的巨颠。
环抱着金翅国的广之海是一片独特海域,金翅国国境内海有赖护国天官镇守,终日四季风平浪静,一旦离开国境海上风浪便会汹涌许多,而广之海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海上风向随四季而变,春季风向由东向西,夏季由南向北,秋季由西向东,冬季由北向南。数百年如此,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因此渔民如要出境捕捞必定会顺应风向而不冒险逆风航行。
现在是八月的季节,船身却不断受到巨浪的冲击,那无疑船是在不断地逆风南下。而南面不正是碧空之都所在吗?
原来墨霜钟的目的地是神秘的碧空之都!
那个不亚于金翅国的庞大都城。虽然一直扮演着金翅国的友邻,却因为不断地发展壮大已经渐渐不再安分。墨霜钟的确选了个最合适不过的地方。
在海上航行了整整六日,她一直忐忑的内心第一次安稳下来,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来。
笃笃笃。
有人轻叩木门。
“是谁?”她问时声音中都透着轻快。
“我。”
青染听出是墨霜钟的声音,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敛了起来。这么晚了还来叩门,他的心思不言而喻。
“呵。我不是来求欢的。开门吧。我只是想找你一起庆祝一下我们的胜利在望。”墨霜钟竟然猜透了她的心思,并直言来意。
他既然都将话讲得如此直白,她也没有再拒绝他的理由了。更何况面对胜利在望,她也同样感到满心欢喜。
打开门,手中托着酒菜的墨霜钟黑瞳落在她上扬的唇角,“你自上船以来,似乎心情还没这么好过。”
“或许吧。弑杀了皇子又拐带了驸马,如果被抓回去的话便只剩一死。在这样的担忧之下,我怎么可能心情好得起来。”她长吁了一口气,为这一切的噩梦即将结束。
“更何况今天还清楚知道了目的地是哪里,所以越发放心了不是吗?”他含着笑问,黑瞳中有暗影在浮动。
青染自他手中接过酒菜在桌上摆开,“碧空之都的确是唯一可以获得安全蔽护的地方。可能不能顺利入境还是个问题。”
“怎么?你痴心眷恋的人像是会鲁莽行事的吗?”他笑着在桌前坐下,提起酒壶将两只空杯斟满。
“我不喝酒。”青染连忙谢绝了他递来的美酒。她可不想上次的闹剧再重演。
“这么开心的日子不喝上一小杯岂不是很扫兴?”墨霜钟试图劝饮。
她仍是摇头。
他也不再勉强,将那杯酒搁在了自己面前。
“船上不比在陆地。我让厨子做了些青系的菜色,你尝尝合不合口味。”他说时,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竹香肉。荷塘酥鱼。酱香笋。
亏他有心,竟然还记得自己喜欢吃这几道菜。
“霜钟,我们真的能够顺利进入碧空之都吗?”青染尝了口荷塘酥鱼,果然满口喷香,青系名菜被做得神形兼备。
墨霜钟将手旁那杯酒喝下,然后为自己又斟了一杯,才抬头望着青染,黑瞳中带着深深的笑,“当然可以进入。那里可是我墨霜钟赌上一切的全新起点。”
“听上去你似乎早将碧空之都的一切打点妥当了?”青染边夹了一筷子香笋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如果告诉你我是去做丞相的,你会不会替我高兴?”他放下酒杯,虽然明明在笑,可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青染才挟起的竹香肉一下子掉落在桌上,“你在开玩笑吧?金翅国的贵族想入境都难如登天,何况还是入朝为相?”
“或许我是和你开过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过,我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认真过。”墨霜钟扬了扬唇角,脸上是难掩的得意。
“怎么感觉你好像瞒着我很多事情?”青染不自在地笑着,不安感一点点扩散着。
墨霜钟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不过喝了几杯之后,我忽然很想酒后吐真言。”
眼前的墨霜钟反常得让人害怕。几杯清酒绝对不至于让他醉到胡言乱语的程度。可他为何会将这些隐瞒的真相向自己摊开?
“该从哪件说起呢?”墨霜钟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还是从女人说起吧。毕竟你也是我生命中出现过的女人之一。虽然我曾一度将你彻底遗忘。”
她错愕震惊的样子似乎正中他心意,引得他露出得意的冷笑来,“说真的,对着现在的你说些违心的情话可比对着以前那张平庸的脸孔要轻松多了。你的幼稚实在让我大开眼界,也算是我利用过的女人中最让我叹为观止的了。我都已经娶了公主当了驸马了,竟然还会傻傻地追到宫里。同样是曾助我得到武状元宝座在自己师兄食物中下药的两个女人就比你识趣多了。”
“原来你停留在我身边的那些年只是为了从我这里偷学青系的武功。”她一直以为欺骗是从他得到武状元开始的,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骗局。
“多谢你的尽心教导。才让我这个出生文臣世家的墨系男人能成为配得上公主的文武双全。”他肆意地笑着,因她眼中的绝望而沾沾自喜。
“既然你入宫后就已经将我遗忘,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她静静地问道。
“那要多谢五皇子了。他那晚喝多了之后,无意中透露了一条绝密的信息,说是金九霄从金摇潇手中抢去了一个青系侍官。”他冲她扬了扬眉,“提到青系我难免会想到你。再加上你恰巧又是在那段时间入的府,于是我便试探了一下,没想到你轻易就露了馅。”
“所以你让我去杀四皇子根本不是希望我能重获自由,而是想借我之手一箭双雕。”他用心之险恶简直令人发指。
“金九霄这家伙,追着那两个婢女的死因不放,我早就嫌他碍眼了,更何况他掌管着金翅国的航运,不除了他我根本没办法投奔碧空之都。不过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比你还笨,被你轻易刺死不说还没让你受血咒吞噬。只可惜我那块黑目玉就这样碎了,我都没欣赏到英雄舍身救美的画面。”说到这里,墨霜钟嘲弄地摇了摇头。
黑目玉是墨系的圣物,墨系中人可以借着念力看到属于自己的黑目玉所在之处的情况。她行刺那日的所有一切他都清楚知道,直到月痕将玉踢碎为止。
“既然从未爱过我,为何不一走了之反而要将我带到船上来?”
“把你留在宫内招出我是你刺杀金九霄的幕后主使吗?那不出三日整个广之海就会布下天罗地网。”
看着他那令人反感的笑容,她正欲起身下逐客令,一阵凉意却猛然由背脊蹿出直达脑门。那种比死更可怕的感觉竟然又再次来袭!
“怎么会?我明明没有喝酒!”她清楚感觉到冰冷在血液里蔓延。
“你是说雪酿吗?”墨霜钟故作惊讶道,“啊呀,忘记告诉你了。船上缺淡水,今晚的菜都是用雪酿烧的。”
“你!你好卑鄙!”她牙关已经冷得直打交颤。
“我还以为你在听到我从没爱过你时就会骂这句,也难为你忍到现在才开口。”他笑了笑,眼神猛地一寒,“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不可能带着一个又蠢又卑贱的百花族去碧空之都。等到我借碧空之都的力量攻下金翅国之后,我就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墨霜钟,你做出这样卖国叛国的事,真的以为自己能够轻易脱身吗?”她怎么也没料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如此人面兽心。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醉雪醉成这样若是不慎落入海里会是怎样的下场?”他轻舔了一下唇,露出嗜血的笑来。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当初那么轻易地信了这个男人,不仅将青系的武功倾囊相授更是让他知道了青系醉雪的秘密。
“我特地为你挑了这风浪最汹涌的一段,免得你半死不活地漂回金翅国受折磨。”墨霜钟冷冷推开面前杯碟,起身一把拎住青染的衣领,“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被寒凉折磨着的她根本无力抵挡他的拖拉,一路东倒西撞着被拽到了甲板上。
夜色下的广之海是如此骇人,黑沉沉的浪花排山倒海地扑起又湮灭,每一次仿佛都要将整个天地拖进永恒的黑暗一般。
“很快就要和这巨浪融于一体了,是不是很害怕?”他将她整个人推到船边,用力将她的头往船外摁去,让那飞溅而起的浪花打湿她原本已经冰冷的脸孔。
“原本还打算和你好好恩爱一番才让你上路,谁想你所谓的醉雪竟然是变得像死尸一样冰冷。”他完全撕开了伪装,口中吐出的都是最肮脏卑鄙的言语,“既然你这么急着死,我也不挽留你了。”
墨霜钟说着,抓着她衣领的手已加重了力道,将她那因醉雪而蜷起的身子整个提离了甲板,正当他因为胜券在握而仰天狂笑时,脖间却猛然一凉。
“驸马爷要是不想比她早走一步的话,就乖乖把她放下。”夜色中,那如鬼凄般的声音瘆得人毛孔倒竖。
墨霜钟因这突然的变故而完全慌了手脚,“你……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船上?是谁指使你的?”
“驸马爷不是很会算计吗?你算算看不就知道了。”那个冷嘲的声音每一声都像参差不齐的瓷片刮在心上般。
墨霜钟蓦然回首,正对上一双在阴暗中辨不清颜色的厉瞳。
“你,你要知道这船上有百来号人。你敢动我一下,绝对小命不保。”墨霜钟边说边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提醒船舱里熟睡的心腹们前来营救。
“百来号人吗?不如驸马叫他们出来让我也好开开眼。”
墨霜钟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愚蠢地给自己求救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于是连忙放声道:“来人!来人!快来人!”
惊惶的声音在空空的甲板上回荡了许久,却连半个脚步声都未出现。墨霜钟脸色陡然大变,额角已沁出冷汗。
“月痕,当心!”青染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月痕赫然抬头,只见一道黑影正朝着自己扑来,连忙举剑向那个黑影刺去。一声惨呼之后,那人直直落在了甲板上,已是一命呜呼。
墨霜钟听青染竟然唤得出这陌生男子的名字,眼中泛出了怒腾的恶火,“你这贱人!竟然偷偷带了人上船。”
“驸马在心虚吗?是不是怕自己偷窃军情、私通碧空之都的罪行被大白于天下?”月痕那嘶哑的声音用来说要挟之语果然字字惊心。
墨霜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望向青染的双瞳中死寂在弥漫,“他是谁?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些的?”
“你自己做得出还怕别人知道吗?”青染上下牙齿虽在交战,但仍然高傲地昂起了脸庞。
“你上船前就已经知道这不是私奔了?”墨霜钟声音低沉如同翻滚的闷浪。
“墨霜钟,你太小觑我了。”她早就知道了,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早。
“哈。我的确小觑了你。”他恶狠狠地干笑了一声,“早在你刺死金九霄时,我就该知道你是个心肠有多毒辣的女人。”
“不这么做,又怎么能骗倒心计似海的你?”她颤抖着,原本已经不堪忍受的寒冷因猛然被提起的那个名字而更加深了一分痛苦。
“呵呵。”墨霜钟不敢相信地笑了起来,“你不会从头到尾都根本没有踏入我布的局中吧?”
“如果你说的头是我们在驸马府的初次相见。”
她付出这么多年换来的重逢,让她看到的只有一双满是对百花族女子鄙夷与不屑的黑瞳,她所有残存的妄想瞬间燃为灰烬。她清楚知道只因为对方出身贫寒便能毫无尊重、肆自贬低,这样势利的男子自然会为了荣华富贵不顾一切。
他摇头,无法面对自己以为可以玩弄于掌心的女子竟然这么早就已经跳脱了他的掌控。
“你入宫难道不是为了能和我双宿双飞吗?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碧空之都,我答应你陪在你身边,一生一世都相守不弃。”他忽然变了嘴脸,眼中的阴鸷凶狠一下子化作一摊柔情。
“可我已经不稀罕这些了。”她摇头,想洒脱一笑,却因为一下子想起一张散漫的笑颜而蓦地心上一阵阵抽痛起来。她竟然曾经那么傻地执着于眼前这个混账的男人,她竟然因为这个混账而亲手刺了金九霄那么深的一剑。
“青染,你非要把我逼上绝路吗?”墨瞳幽幽扫了眼地上那个已然气绝的心腹,忽地一个向前一把抓起了蜷缩在地上的她,“你这个贱人!给你同生的机会你不要,那就由你先为我垫这黄泉路吧!”
墨钟霜以迅雷之势将青染一个重抛,高高扔出了船外。
“住手!”当月痕意识到不对时早就为时已晚。
那个蜷缩的黑影在海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之后,一下子便被涌起的海浪所埋没,连半点声响都未曾听见。
“月策。”船舱内忽然暴出一声惊呼。
墨霜钟为之一惊,不只是因为船内还有其他人,更因为这声音熟悉得让他心惶。
待他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时,一片灿烂金色猛然跃起,朝着那茫茫大海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
“四皇子!”惊心的沙哑声撕破了天地。
墨霜钟心中一颤,金九霄!他竟然未死!忽地,墨霜钟惊骇的脸上露出了狂狷的笑来。金九霄竟然自己投海了。没被刺死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傻傻地自寻死路?
黑瞳倏地一凛,冷冷望着那个紧拽着船围栏,拼命探身望着浩瀚大海的月痕。暗暗运功至右臂,只要一招,这些会威胁到他锦绣前程的麻烦便会全部被大海吞没,而多亏了他们,那些因为帮他叛逃而鞍前马后的下人也都被解决了,他可以毫无羁绊地前往碧空之都了。
正要伸手偷袭月痕,大海中一道猛然亮起的金光惊得他忘记了动作。
定睛一看,不由得惊抽了一口冷气。层层海浪上,有个人正在展翅翱翔。黑暗中,一对黄金色的巨大翅膀正在有力地扇动着。
墨霜钟完全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惊。模糊记得儿时曾听到过的那个传说,当年金展帝被敌兵层层围困,正当敌兵以为可以生擒金展帝时,他腋下忽地长出一对金色的翅膀来,那翅膀见风而长,只轻轻一拍便将所有敌兵都扇飞。而金展帝在耀眼的阳光下就那样拍着一对金翅平安回到了自己的军营。
传说中的事情竟然在眼前发生了!
死前还能享受一番乘风破浪的感觉,她就算死也死得值得了吧。只是她心有不甘,明明已经见到了月痕,却没来得及询问金九霄的情况。
她那剑会不会刺得太重?不知他伤势恢复得怎样了?当他的血那样喷洒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后悔到恨不能这一剑是刺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月痕有没有把一切都跟他解释清楚。他会不会从此都不愿再见到自己了?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难怪墨霜钟会说她蠢,她哪里还有再见金九霄的机会,她眼看已经要命葬大海了。
好冷。醉雪的折磨足以让任何一个青系勇士倒下。可这痛苦的滋味却勾起了她心底温暖的回忆。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他那张沉睡的容颜。她这生再也没见过比那更美的事物了。好想守护在他身边,做他一生一世的侍官,可惜没有机会了。
头猛地栽进水中,苦咸的海水立刻由口鼻涌入。就在那海水不断将她向下吸引的同时,一股力量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带出了那可怕的漆黑。
“月策。”她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那样温柔地唤着她。
金九霄?
她宁愿相信这是自己的错觉。她被墨霜钟抛出了船舱,她被大海一点点吞噬,之后她便产生了奇怪的错觉。金九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茫茫海天间。
“月策,醒醒。”温柔的手轻轻抚着她冰凉的脸颊。她感觉到自己身子正依偎着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除了呼啸的海风之外还有……还有什么东西在扇动的声响,一下,一下。
她微微睁开双眼,满目的金色由眼睫间的缝隙射入,让她越发相信这是错觉。
夜晚的大海上怎么可能有灿烂的金色呢?那是金九霄眼中才会有的颜色。
金九霄!
她猛然瞪大双眼,那张她以为今生不会再见的容颜正温暖地注视着她。
她不是明明被抛向大海了吗?
她转眸去看周围,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正腾在半空中,脚下甚至能感觉到不时拍打着的浪花。
而她刚才看到的金色并非错觉,而是一对巨大的满是金羽的翅膀!
金九霄正扇动着翅膀带自己在空中飞翔着。
“原来金系是天人的传说是真的。”她无法相信地轻喃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目睹传说中的这一幕。
他笑着将她冰冷的身子抱紧,“再坚持一下。等回到船上就好了。”
“嗯。”她紧紧攀着他,感受着由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身上的寒凉仿佛也不像原来那么折磨人了。
“我还以为只有月痕上船了。”她仰头望着他,舍不得让视线由他身上移开。
“我可不敢冒着被墨霜钟拐去侍官又带走仆人的风险放你们独行。”风吹来他那悠悠的声音。
“对不起。”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剑刺伤过多少人,可是唯独刺他的那一剑那伤口就像长在她身上一般,一想起便会隐隐作痛。
“你该对青老元帅说这三个字才对。”
“爹?”她不懂他话中的用意。
“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还会刺偏。你真是有辱青系盛名。”他露出笑来。
她将脸贴入他怀中,轻声发誓道:“再也不会了。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再拿剑对着你了。”
“月策,这件事就让它随海风而去吧。”他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声音中透满了怜惜。
“嗯。”她点头,看着已经越来越近的船只,在寒凉的侵袭下一点点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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