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信赖
“四哥哥!”
楚萃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做噩梦?”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
她蒙寐地望着这个人,剑眉星目,俊美无比。
再环顾四周,干净雅致,四面环窗,窗外是樱花树,花朵如云。
她突然记了起来,“王孙……卓垣?”
对方轻轻点了点头,微笑。
明净的笑容,让她联想到如洗的碧空。
很少看到一个男人会笑得这样的美,比父亲后宫中最美丽的旋姬夫人还美。
他让她觉得很可信赖。
“你帮我救救我哥哥!”
刚才做了噩梦,梦见了连港为她而浴血奋战,梦见自己千辛万苦来到了槐国,却只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四哥哥在刑场上人头落地。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卓垣安抚地道,“你放心,你四哥哥暂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哦!”
松了一口气,她靠回到身后的锦褥靠枕上。
“刚才为你请了大夫,说你疲累脱水,需好好进补调养。我吩咐人炖了燕窝粥,你先吃了再说。”
“不不,我还是先说吧。”楚萃等不了,唯恐夜长梦多,再横生枝节,“我国……出了重大的叛乱,我二哥哥楚羽受枒国人的唆摆,谋朝篡位……毒害了我们的父亲……不是我父亲背信弃盟,而是我二哥哥……是我二哥哥昧了天良,他……他还想借你们的手杀我四哥哥……请你让我晋见槐王,我要把事情说清楚,我要求他放了我四哥哥!”
“知道了。”卓垣轻轻点了点头,又道:“难为你了。”
一个纤纤弱质的公主千金,千山万水地逃亡异国,所付出的代价是想象得到的。
楚萃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那么明亮而悲悯。
他的眼睛如镜,从他瞳孔的倒影里面,她看到自己的外形憔悴不堪。
忽然觉得自惭形秽起来,“不好意思哦,我……我这仪容不整的模样……”
“没有关系。”他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楚萃忽然想起,王孙卓垣是个盲者。
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真让人不敢置信呢。
她悄悄伸出了五指,放到他的面前,还没有摇动,忽然就被他一握。
“怎么了?”他问。
如此准确的一握,正正地把她的五指握在了他的手心。
那一刻,她真的怀疑四哥哥弄错了,王孙卓垣明明看得见。
脸颊倏地堆满了红云,“我……我……”
怎么说?难道实话实说,自己是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是个瞎子?
卓垣只是感觉到她的手在伸过来,本能地一握。
小小的柔荑,滑嫩而细腻。
立刻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不着声色地放了开来。
却发现她在不停地忸怩,吞吞吐吐。
忽然有点明了,便笑问:“是不是不信我是一个瞎子?”
“对、对不起……”楚萃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没有关系。”卓垣只是淡淡地微笑。
申奉这时从外面端了碗燕窝粥进来,看到半坐着的楚萃,一怔,“哦?已经醒了!”
楚萃不知他是谁,但也礼貌地点了点头。
“粥炖好了?”卓垣问,又朝楚萃笑着解释道:“我闻到了糯米与燕窝的甜香了。”
“殿下,你确认了吗?她真的是桩国公主?不是冒牌的吧?”也不顾忌楚萃在场,申奉斜着她问卓垣。
楚萃立刻心生不满,朝他瞪了一瞪。
申奉回她一个唬人的鬼脸。
“如果不相信,自可以找我四哥哥前来对质。”楚萃道。
“楚萃你莫听他的,他跟你开玩笑而已。”卓垣道。
可能听楚霖聊楚萃聊得多了,在卓垣的心里,也把楚萃当成是自己的妹妹一般,也就不理繁文缛节,直呼了她的名字。
楚萃却有点受宠若惊,略怔了一怔,才乖巧地答了一声:“哦!”
晨光初透,女孩自四扇头的床屏后走出来。
梳了隆重的望仙双鬟髻,穿了围裳下结满飘带的杂裾垂髾服。
娇艳的石榴色裙摆,让人眼前一阵眩惑。
申奉乍一看到梳洗齐整以后的楚萃,竟然呆愣了半晌。
“怎么了?不认识啦?”楚萃斜睨着他问。
“怎么了?”卓垣也问。
申奉嘿嘿傻笑了笑,“真的差点认不出来。果然人靠衣装,这才真正有点公主的模样。”
楚萃嗔然地白了他一眼,望向卓垣的时候,却是十分尊重,“王孙殿下,是不是这就带我去见槐王?”
卓垣点了点头,“待会儿早朝,你随我上殿,”
樱林外面已经备了一架四人肩舆,青竹杠杆,茜色的纱帷。
一路直接随着卓垣和申奉进了槐王宫。
至宫门口,卓垣下马而行,申奉解下了佩剑。
隔着幢幢的纱影,楚萃看到他走在侧前方。
他的步履稳重,却又轻盈。
朝服是紫色宽袖的圆领袍衫,白色的内衣护领,头戴平巾帻,脚穿乌皮靴。
皮肤白的人穿了深颜色的衣服,反而衬得更加晶莹通透。
突然,背影停了下来,肩舆亦随之停了下来。
还未到正殿,楚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隐约见到两个与卓垣装束相似的人,站在了他的对面。
“二叔、六叔。”卓垣如此称呼他们。
楚萃恍然,原来是槐国的二公子和六公子。
“贤侄,露个消息给你。”二公子添肃先开的口,“待会儿朝上,陛下会提出关于裁决桩国公子的事,我们这些叔叔几乎一致都觉得不能再拖了。拖来拖去,让桩国人侥幸,更让枒国人觉得我们怕了他。二叔劝你,到时千万别再有什么反对意见。我们都知道,当初与桩国签盟是你一手促成,现在闹了个鸡飞蛋打,你就算硬留个活的桩国公子下来,也于事无补。”
“怎么样都遮不了你这次丢的丑。”六公子添睦的语气则明显地幸灾乐祸,“连桩国公都放弃了的儿子,还以为是奇货可居吗?我看你还不如顺了陛下的意,把他给早点弄死,也好还以桩国一些颜色。”
“年轻人,受点挫折,未必不是好事。”老二又接口道,“看来以后还是谦虚一点,向我们这些长辈多多请教才是。”
听到这里,楚萃已经明白,那年长者也并非是真正对卓垣关怀,不过是另一种变相的讽刺而已。
连申奉都受不了,咬紧了牙齿,忍抑着。
卓垣却不急不恼,还恭敬地弯腰稽首,“侄儿多谢二位叔父提点。”
楚萃在轿中,气得不行,尤其那老六说起楚霖的那些话,更触到了她的底限。她不耐地哼了一声。
其实,谁都早就注意了这顶引人注目的轿舆,但还没有来得及问,此时楚萃发出了动静,那二人便一齐盯住了它。
“怎么抬了肩舆上殿?里面是谁啊?”老六皱着眉问。
卓垣却不正面回答,只道:“到了殿上,自然会给叔父揭晓。”
彬彬有礼地卖关子,让人不好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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